刘全始终记着那个偷鱼符的贼,不是不想动,主要是时机不到。
这贼把偷来的鱼符交给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送到了一户人家。
而这户人家的家主竟是刘全十分熟悉的人,县衙的主簿毕炳坤。
老毕是个极有城府之人,平日老好人一个,谁也不得罪,但真实面目就模糊了。
有了解的也只知道他是山西人,祖上颇有根基,但到了他这一代就落魄了,虽然考取了功名,但几经辗转也不过谋了个从八品的典史,还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若不是张翼倒霉或许还在典史这个位子上混呢,想出人头地就更说不上要等到几时了。
让刘全纳闷的是,这平日极其安稳的毕主簿要鱼符干什么?
难道他也惦记上了财宝?可他这个一无人二无力的孤家寡人有这能力吗?
刘全断定,这家伙背后肯定有人,这也是一直没有动他的缘由。
那个小贼也不简单,是道上有名的“软毛狐狸”。
此人名叫庞天乐,身手不凡,是个神龙不见首尾的飞贼,附近的州县屡擒不获,没想到却被小翠摸到了尾巴。
这日天刚擦黑刘全就来到了项球子小弟那个酒馆。
要了雅间,点了四个小菜,一壶酒,却没有动筷,只是独自坐在那里盘算,不知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时候不大,一个穿着黑布衣裤一脸晦气的男人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把一双迷惑的眼睛盯在刘全面上,喘气都有点局促了。
这人中等身材,长脸,淡眉下一双普通的眼睛,任谁都不会把他和什么软毛狐狸联系到一起,特别是那双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来了,坐。”刘全没有起身,只是把壶里的酒给他斟上,然后便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
“刘大人,草民……草民能坐吗?”那人愣了半晌说道。
“当然,站着怎么喝酒?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刘全端起了酒,示意了一下,咕咚就是一大口。
那人似乎被感染了,端酒的手虽有抖动但面色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了,他也喝了一口,然后坐下,端正地等着刘全开口。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软毛狐狸,本官早就想找你了,不过是时机不到而已。”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那人嘴角抽了抽,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刘大人,草民有些奇怪,这话不是应该在堂上说吗,怎么挪到了酒桌上?”
“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呀!”
刘全夹了口菜,示意对方也尝尝,然后吧唧着嘴说:“劫富济贫,捎带着养家糊口,本官怎么能慢待义士呢?
别拘束,刘某也算得半个道上人,你就当是朋友吧。”
“这……草民惶恐,怎敢以义士自居,刘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也免得草民唐突。”
“嗯,也好,本官只有一个问题,你把那鱼符交给毕炳坤是何道理?为财还是为义?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刘全没有等到他所说的时机,因为毕炳坤没动,眼前这人也没动,似乎拿走鱼符就是为了玩儿,或者是珍藏起来,根本没有更深的动机。
“他是谁的人草民不知道,不过他帮过草民,这次他也说了,财宝一事涉及到疆界稳固,各方势力都在争夺,他不想国之遗宝落入宵小或外族手中,只是想印证一下。”
“印证?哈哈哈!”
刘全大笑,手指着软毛狐狸奚落道:“不知是你糊涂还是老毕糊涂,这种事也能信?还什么老谋深算江湖高手呢,全都是笨蛋!”
庞天乐当然也得陪着笑,之后觍着脸说了句:“大人才是老谋深算呢!”
至此刘全总算明白了,这软毛狐狸就是个义气的主。
至于毕炳坤,肯定是上面某个衙门或派系的触角,而且极有可能是军方的。
不过他们明显与童宁那帮人不同,最起码没那么阴险恶毒,以后稍加注意就是了,或许有的时候还是一股助力呢。
“刘某有心结交你这个朋友,当然,若是以后伤天害理可不成,刘某公事公办,不知庞义士意下如何?”
庞天乐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执礼道:“刘大人如此抬爱,那草民就高攀了!”
“好,快人快语,刘某就喜欢这样的朋友!”
说着刘全也站起来,两个人就算成了交情了。
刘全确实会做,庞天乐虽有劣迹却乐善好施,所图之人也均非善类,结交这种人有利无害,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种结交只能是私下的,而且还不能让毕炳坤察觉,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庞天乐为何会这么痛快地认账呢?
一个是他磊落,再就是小翠刁钻,那丫头说出话来连皇上都坐不住殿,更何况心里有事的软毛狐狸呢?恐怕早就被掐住了七寸,不服哪行啊!
……
北街集市只有一大早和过午最为热闹,平民大抵都
是两餐,这个时候正是买粮买菜的时辰。
今日也是如此,天气好人也就更多了,特别是过午,老人和小孩儿也会来凑热闹。
“你这箱子是哪来的?”
街头上一个老者指着地上的木箱问卖山货的汉子。
那汉子道:“山上捡来的,看着还结实就拿来用了。”
老者又凑近细看,然后叨念道:“没错,是装库银的箱子,怎么会落在山上呢,莫非……”
“装银子用的?老丈,您不会看错吧,这边荒之地怎么会有那东西?”
老者疑惑道:“说的也是,不过此地原本可是北朝人的地界呀,对他们来说就算不得边荒了。”
汉子笑道:“疆界两侧对谁都是边荒,北朝也一样的!”
老者尴尬地笑笑,又摸了摸箱子,解嘲道:“年岁大了,免不得口误,但这银箱肯定不会看走眼。”
“难道小黑山真的有财宝?”
那汉子突然有了警醒,山货也不卖了,赶紧抱起箱子挤出了人群,转眼便没了踪影。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用多少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小黑山真的有财宝,连装官银的箱子都露出来了。
刘全和县衙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晚上了。
官府就是这样,总与百姓拉着距离,后知后觉也就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