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黑山运来的第一批石头已经送到了,整整八十车,满车满载。
修路方给计算了,照这么干有四十几天就能把石料备足,即便遇上风天雨天也不打紧,加点人手车马也不至误了期限。
童宁和熊大虎这两人还算卖力,搭住处、垫通道、运石料一点都没耽搁。
虽然也传出了诸如贱买贵用、短斤少两之类的风言风语,但总体上并未超出刘全所说的“得寸进尺”的程度。
谁做事还不是为了点银子呢?很正常。
一切都看似顺风顺水,除了石岗子怪事外没有人试图干涉,看来刘全终究还是失算了。
再想来个大调头恐怕连他自己都转不过来,毕竟不是闹着玩呀!
但刘全是谁呀,一脑子混账逻辑,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仅仅过去三天他又变卦了。
小黑山运石量减半,撤下一半的人去石岗子。
至于缘由也很简单,小黑山太远了,费用太高,朝廷不是也在倡导节俭吗,他这是精打细算。
这理由是要多堂皇有多堂皇。
刘全这一手玩的挺花哨,不过唐玮倒是极为叹服,有个性!有胆量!敢进敢退!这才是做事该有的样子!
当然,刘全可不会自认英明,他在等着上面的动静。
他相信,那些人再沉得住气也不可能毫无动作,或许更阴的招数就走在来临的路上。
对于钱财来说没有谁会轻易放弃的,除非是争无可争。
相较之下他这个角色毕竟太小了,小到近乎于佛祖掌中的孙猴子,根本没有可比性。
又过了五天,石岗子的盖土已撤去了差不多四成,上面的人依旧不闻不问。
鉴于此,刘全干脆来了个绝的,把小黑山的人车全部调回了石岗子,心想这下看你们还能不能耐得住?
小爷就给你杠上,看看究竟谁能一扛到底!
这下即便赞佩有加的唐玮都心虚了。
“大哥,你不是说实在不行就各取一半么,怎么如此决绝?就不打算留点后路吗?”
“唉!你这人就是爱操心,这要是我早就喝酒逛……逛那什么去了。
该省心不省心,真是劳碌命!
要不这样吧,为兄把全权委派你督办的指令撤回来,免得你提心吊胆的。”
“行啊!那就赶紧撤!”
这是玩笑话,撤不撤的管什么用?真追究起来谁也跑不了,最起码他这个身为佐政的县丞就有失职之嫌。
于是唐玮跟着又来了一句:“我是不是还得去州衙告你一状啊?你一旦罢官我不就上去了么。”
“还真是这么个事,你现在就去告吧,谁不去谁是狗。”
“你才是狗呢!”
唐玮一脚踹了过去,嘴里骂着:“当官没个官样,当哥没个哥样,难怪大伙都叫你螃蟹!”
笑闹后刘全一本正经地说:“你还真得去一趟,不过可不是为了撇清干系,美得你!
你得替哥哥探一下口风,捎带着也问一下赏银的事,干好了也不能白干呀!”
“还赏银?不赏你一刀就不错了!”
唐玮接道:“此事知州或许知道的也不多,他们不也是听令的么,依我看还是去一趟大将军府吧,借着谢恩的机会聊聊这事。”
“不行,那太明显了,话头一提就得露馅,除非他们没有参与,否则让人听出来就被动了。”
“你当我傻呀,这事能明着问吗?旁敲侧击你懂不懂,别以为就你自己聪明!”
刘全使劲拍了下桌子,却轻声道:“可千万别去,就算哥哥求你了!”
唐玮使劲盯着刘全,白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你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不过我也不问了,用得着的话就吭一声,别拿我当外人就行。”
唐玮终究还是觉出了一丝苗头,这家伙贼得很,肯定留有后手。
……
唐玮给刘全做的是一只竹刻的鱼符,仿照的是唐时信符的模样。
也亏刘全想得出,那鱼符上雕刻的竟然是大唐宰相魏征的名讳。
一开始唐玮也不知道刘全要做什么,直到柏叔带回一个传言,说大唐宰相魏征的鱼符现世了。
据说那东西已经有了灵性,可识地下的金银器物,十数丈内试之变色。
毕竟魏相已成了地府判官,想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下唐玮有些明白了,想来还是与财宝有关。
只是,刘全还让他配制了特殊的药物,这东西的气味只有狗才喜欢,他弄这个干吗呢?
所以他才对前来取鱼符的刘双说,感觉和他待长了并不是件好事,没准哪天一不留神就成了唐螃蟹了!
那么魏征鱼符的传言又是怎么来的呢?这就要归功于仍在外面闲逛的小翠了。
前面说过,刘全深谙造谣之道,能为受骗者设身处地的考虑,而小翠又有鱼目混珠之能。
想想看,如果分别有不同面目的人精准地散布谣言,那个应该知道的人想不知道都难呀!
那日刘双在堂上的举动不啻于在明示,她包里有刘全迫切想要的东西。
因为传言也说了,这鱼符是刘双的师父广贤子收藏的,从不示人。
夤夜进贼,到底还是有人信了,人非圣贤,岂能事事清明。
追踪是小翠的拿手活,但那人也不白给,还要跟得上,还不能被人察觉,哪有那么容易!
若不是刘全早有防备小翠这次十有八九会失手的。
送去监牢那只小狗已经变成了半大狗,这狗儿跟小翠最是要好,小翠对它比对刘全都好,爱吃什么给什么,虽然时日不多情分却不浅。
这次这半大的狗子可是立了大功,待寻着药味追到一户人家时那贼刚好在房里亮起了灯,可谓险之又险,差一点就失之交臂了。
原本这套子是给童宁下的,哪知钻套子的却是一个根本没想到的人。
说起来可笑,小翠费心费力追踪到的竟然是他。
嘿嘿,还真是难为你了!
这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了寒意,人心隔肚皮呀,防不胜防,真不知道这里边的水到底有多深!
就像他暂时没动王朗一样,这个人他也没动,此人像是与谁都靠不上,似乎就只是个偷儿。
奇怪!他偷这东西干吗?难道也惦记上了财宝?
他只能放线钓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