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并不是随意就能舍面子的人,别看他自己不咋样,却傲气得很,就算你是皇上二大爷也甭想让他献媚,没长那软骨头。
不过唐玮却不一样,或许是有缘,今日一大早刘全便好巧不巧地遇见了他。
刘全不是能起早的人,可今天却醒的很早,躺不住便溜达着来到了街上。
彼时街面上已经很热闹了,特别是北街一片,买的和卖的闹得正欢,刘全也好这个,索性便拉下帽檐钻进了人堆。
刘全东看看西逛逛,刚转了一会儿就听前面吵了起来,有人在大着嗓门呵斥,听着就透着霸气。
有热闹看!他那股痞子劲儿又上来了,两脚不听使唤地往前蹿,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着都费劲,刘全纳闷,天下好事的人怎么如此之多?
若是在西都城他早就不耐了,一声断喝怕不是立马就得给让开,不过此地毕竟是广义,没人惯着他,还得顾着点身份,不矜持也得矜持了。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揪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嚣叫:“老子再问你一遍,到底让不让开!”
那男人分辩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被大汉一轮就是一个趔趄,然后里倒歪斜地再扑上去,眼见着被大汉又一次揪住了衣领。
这明显就有欺人之嫌,那被揪起的男人便如一只病鸡,壮汉只须抬抬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怎么回事?”刘全问身边的看客。
那人往旁边闪了闪,没搭理他,似乎是不想惹事。
“看你的得了,你能管得起呀!”一人小声嘟囔着。
这些人怎么这样?问问都不行,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再看场子里,那汉子已经攥起了拳头,看样子是要动手了,而那男人却还在不停地叨咕着。
这回刘全听清楚了,那是低声下气的央求。
“大哥,您行行好,把羊钱给我吧,小的还等着去买药呢!大哥,您行行好!大哥……”
“给你,老子给你一巴掌!”那大汉说着便抡起了拳头。
小鸡般的男人仓促间把一只手护在头上,却还是不肯撒手,眼见着一顿揍是躲不掉了。
刘全刚想出言制止,不想却有人先他一步发声了。
“住手!”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呼喝,虽不甚响亮却也颇具威势。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普通面露怒色的人站在那里,附近的人纷纷闪开,那人便突兀地显出了身形。
这是一个年轻人,面色白净,气度不凡,不过看模样却不似一个强硬之人,倒像个倔气的书生。
“呦呵!来了管闲事的了!怎么,想管管大爷的事?”
那汉子抖手甩开了男人,咚咚咚几步便跨到了年轻人身前,两手往膀子上一抱狠狠地盯视着面前之人。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怎么,在下管管不行吗?”
年轻人毫无惧意,也把目光盯在汉子脸上。
“你算哪根葱啊敢管大爷的事?活腻了吧!”汉子不屑道。
“是吗?”年轻人轻蔑地看着他,眉宇间渐渐生出了冷峻,一字一句道:“你又是哪根葱,天下就没人管得你吗?”
年轻人的语气不像是在与人争执,倒像是居高临下的训斥,口气中夹带着正气甚至官气,无形中把对方压矮了一截。
两下眼神对峙,话虽不多却句句拱火,针尖对麦芒,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不过,那汉子似乎有点心虚了,从眼神就可以看出,稍稍有些躲闪。
街头无赖也好道上光棍也罢,其实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
这年轻人语气强硬,似有所恃,恐怕不是寻常的犟种啊!
到底是哪条道上的?怕不是有着官身吧!
眼见着骑虎难下旁边忽然围上几个人来,拉着汉子就往人堆里钻,一边走还一边嚷嚷着:“算了算了,何必当真呢,消消气,消消气!”
那汉子装模作样地挣了两下,又扔了两句粗话,情之愿之地被拉走了。
年轻人也没纠缠,而是拉住了还要上前的瘦弱男人,和气道:“别去了,讨不到好处的。”
“羊钱还没给呢,这可怎么办呀!”
男人苦着脸,那模样比哭都难看,就差点眼泪了。
年轻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些银钱:“这个你先拿去,看病要紧。”
“这怎么好,小的怎好拿恩公的钱呢?”
“你且拿着,待讨了羊钱再还我。”
年轻人不由分说便把银钱塞进男人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倒是仗义!刘全自忖没有这份胆气,孤身一人就敢管闲事,岂不是自讨苦吃?如若那汉子胆子再壮些只怕就有罪受了,那身子骨也就禁得一两拳而已。
这年轻人就是唐玮,一个颇有骨气的犟种书生,刘全当然得刮目相看了。
唐玮果然是稳妥之人,做事中规中矩,酒也喝得雅致快意,一句话,挑不出毛病。
如果假以时日刘全还真想和这位下属深交一番呢,酒品不坏的人人品也坏不到哪去,这是至理。
一日他们又在一起小酌,酌着酌着就成了大酌,酒酣耳热之际刘全的坏劲又上来了。
他问:“兄弟,都说你是镇西将军的人,到底是也不是?”
唐玮想都没想,张口道:“不是,只是受了些恩惠而已,再说他看的也不是卑职的面子。”
刘权又问:“那是给谁的面子?”
“本家的堂伯父唐廉。”
刘权咋舌道:“嗬!名门呀,不简单!”
唐玮看了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人不更是名门吗?镇西侯,天下有几个侯爷呀!”
“不是跟你说过私下里叫大哥就行吗,怎么又忘了?”
“做惯草民了,见了当官的就哆嗦,得慢慢适应。”
“去个屁的吧,你们家有几个草民呀!”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县衙里也比张翼在的时候清静多了,到底是名门之后,懂得事理,反正他刘全也不想把这官做多久,到时候还不如瞧好时机送个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