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贾季邻怒目圆睁,作为长安城白道上的地头蛇,他显然不是被吓大的。
所有的捕快武侯,还有贾季邻身后王焊邢縡和一群混混,包括街道上的路人,西市开店铺的胡人老板,此刻都看呆了。
贾季邻何许人也,长安尉(相当于首都公`安`局局长)!掌管长安一城的治安,缉拿盗匪啊,缉捕罪犯啊,收取各种好处啊。简直就是所有长安非贵族阶级的一尊神,跺一下脚整个长安都要颤三颤的人物,现在竟然被人拿剑指着脖子。
“你看我敢不敢。”萧去病向令狐流云一个示意,令狐流云长剑在他脖子处就是轻轻一滑,锋利的剑锋一下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贾季邻被吓得亡魂大冒,一颗心差点没有飞出来,冷汗瞬间打湿了他全身的衣服,两条腿强自镇定才没有筛糠,嘴巴半张着,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不再理会已经被吓傻了的贾季邻,萧去病抱着少女带头往坊市门口走,几名飞龙禁军围了过来。
萧去病吩咐道:“派一人赶紧将此事禀报高将军和陛下,就说长安尉贾季邻指使刺客要刺杀我。其他人连同沐风兄押着几名俘虏,找几名夫子将受伤的那名刺客头领抬到亲仁坊我的府邸那里,然后就守在那里。”
顿了顿,发现还漏了一个杜甫,心想就算放他回去,贾季邻这边和刺客那边也会把他当做我的人。索性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勉强笑道:“子美先生也一同去吧,算我连累你了。”
杜甫也有些傻了,他举进士不第,被困于长安潦倒落魄六七年了。为了能够报效国家,施展自己的一番作为,后来他也向李白学习,想要交结权贵以为进身之阶,到处奔走献赋,巴结讨好,但一直得不到赏识,郁郁不得志。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一个开国县侯,金吾卫将军派遣飞龙禁军特意寻他。说实在的,对于半生襟抱未曾开的杜甫来说,他当时是相当激动的。
但还没赶到亲仁坊的时候就听说那金吾卫将军在西市出事了,于是赶忙又跟着几名飞龙禁军来到了这里,看到一地的血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要找自己的开国县侯竟然是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少年人,而且竟然在大街上就被人行刺。说实在的,他当时心情是相当复杂犹豫的。
现在那少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长安尉都敢杀,而且听那意思竟是完全不管自己同不同意就要拉自己入幕,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说实在的,他现在对自己的未来是充满了担忧的。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之前是想要交结权贵却没有门路,刚才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呢,却没想到是碰上了一个这样的蛮横不讲理的二愣子!
看到杜甫一脸苦相在那里愣神,萧去病也自失的笑了一笑。今天算是和王鉷那一派正式撕破脸了,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了。还有这伙刺客,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不管是谁,自己都奉陪到底。
只是下面的路每一步都将惊险无比,一旦失败,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凭着白龙马杀出重围。这些被自己拉下水的人,沐风流云,杜甫,还有这名受伤的少女,大概就要倒霉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了不得自己也做一回演技派。
萧去病摇了摇头,暂时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多了也没用,就像爷爷和师父他们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无非是昂然向前而已。
难道为了怕连累人,就什么都不做了吗?这样自己倒是心安理得,但四年之后,安史之乱就要来了,长安洛阳就要沦为兽兵之手,遭受几次浩劫。而整个河北之地,就会沦为胡虏腥膻之地,从中|央半分离出去,一直到北宋的建立。其中的燕云十六州甚至一直要到明朝朱八八的时候才能收回。
这些在萧去病看来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安史之乱以后唐朝由盛而衰,直到灭亡都无法解决藩镇的问题,后来又加上宦官之祸和党争。从此以后,国人的眼睛渐渐地不再向外看了,而是转而向内看。
安史之乱造成的影响在萧去病看来,远不是造成几十年动乱,让唐朝由盛转衰这么简单。更为重大深远的影响其实精神的转变。由开拓进取、开放包容慢慢变成了内耗,守成,内敛,阉割武力,阉割血性……
正如老爸所认为的那样,安史之乱不但是唐朝盛衰的一个转折点,更是古代中|国盛衰的一个转折点。甚至,国人的很多精神,比如尚武、自信、昂扬等到现在都没找回来。盛唐气象,盛唐精神,已成绝响,只可追忆!
那么就让自己在这些改变还没发生之前,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萧去病心头一热,忍不住当着杜甫的面,冒出一句杜甫的诗来:“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在杜甫惊愕的表情中抱着怀中少女就扬长而去。
另一边,等到萧去病和令狐流云走了之后,长安尉贾季邻放松一口气来,腿一软几乎就要跌倒。两名身边的捕快赶紧将他扶住。
这本来已经足够丢脸了,偏偏队伍后面有一名捕快不知死活地凑到前面来,讨好道:“阿郎,真放他们走啊?”
“啪!”
贾季邻满腔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大声骂道:“没用的蠢货。”
别人也许不清楚,贾季邻当时和萧去病目光对峙,他看得出,自己若是阻拦,对方真敢一剑杀了他。现在他们两个人虽然走了,但留在这里的要么是飞龙禁军,要么是茅山派剑术高手,自己敢留人,他们就敢火并。就说一时占道便宜,但他相信那个疯子寿昌县侯真敢追杀自己。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去汇报他的主子京兆尹御史大夫王鉷,提前做好准备。
出了西市坊门,萧去病让令狐流云和小瑶骑着马在前面带路,自己抱着一个人步行跟随,竟然寸步不落,走得又快又平稳。
那少女如此短的时间内遭遇到这么多事,此刻简直都要晕了。
她完全看不懂这个抱着她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人。一开始的时候,一身血迹跑了过来,吓人的很;再之后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又是给自己做检查,帮自己疗伤,那眼神,那语气温柔似得水;再然后却是蛮不讲理一把抱起自己,也不问自己同意不同意就要送自己回家。
再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变得无比恣意昂扬,肆意狂放。连长安尉都敢杀,特别是当时他沉思的那几秒,眼睛仿佛有一团火亮得吓人。而现在,又重新变得温和淡然起来。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少女忍不住在心里暗想。
她觉得很好奇,心里很想仔细打量打量对方,但她现在却紧张而羞涩地闭上了她那秋水般的大眼睛。因为只要一睁眼,一抬头就会看到少年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脸庞看。
萧去病也感觉到了怀中绝色少女的心跳呼吸变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吹弹得破的滑嫩娇靥上一抹晕红迅速蔓延。忍不住问道:“在下萧去病萧辅臣,请教娘子芳名?”
“我叫何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