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你什么?”夜晟看着他这自欺欺人的样子,不由想笑。
却笑不出来。
“若非是她诬陷我,我怎么会被发配边关。偏偏还是在你们成婚那一日!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我恨不得将你们撕碎!”夜景湛每每回想起来,心里就会涌出滔天的恨意。
夜晟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日子的确是我故意选的。她求过我,但我没有理会。毕竟我要将你彻彻底底踩在脚下,就得利用好这个机会。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晚上我掀开盖头,她哭得有多难看。仿佛将这一生的泪都流尽了。”
他们成亲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看到洛璎这样子,嘲讽了她几句,就转身走了。
待到第二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如常,甚至神情自若地与他一道去请安,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错处。
夜晟也就只那一日多给了她几分目光,后来就再没有关注过她,直至她临盆那日。
他并不在东宫,而她当时身边还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发作的时候正赶上暴雨倾盆,她成亲时没有带陪嫁丫鬟,东宫里更是无人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连个请太医的都没有。
等夜晟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琳琅已经平安降生。
连脐带都是洛璎自己剪下来的。
她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面上却有欣慰的笑容。
夜晟知道,她此后都将为这个女儿而活。
事实果然如此。
洛璎将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琳琅两岁那年突发重病,她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有效果。
情急之下,她只得求助她的师父。
可送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那是夜晟第二次看到她落泪。
她抓着琳琅的手,无措地哭泣,“怎么办,师父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后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琳琅给救了过来。
倒是自己病了许久才好。
夜晟说到这里,眼底满是心疼。
“孙平谷当真没理会?”夜景湛原本心头还有一丝希望。
他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孙平谷在知道洛璎的现状之后,必定会出手相救。
可从夜晟所言来看,他是真的与洛璎决裂了。
“没有。她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但都没有回音。”夜晟叹了口气,“如今只怕是也指望不上。”
“如今她需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能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可七杀藤已经起不了作用。”夜景湛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他已经差人找来了诸多至毒之物。
可以毒攻毒显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你不该高兴吗?你那样恨她,而她终于要死了。”夜晟的声音里满是讽刺,“还是说,你方才听了我说的,开始后悔了?”
夜景湛死死咬着牙,“我为何要后悔?”
夜晟嗤笑一声,“你不后悔自然是最好。我知道你这般待她,是将她当成了害你的罪魁祸首。可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认为,她会那样待你?”
他的话,让夜景湛一愣。
当初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他觉得洛璎想要得到太子妃的位置。
可她这太子妃,却是被他逼迫来的。
这一点,便不成立了。
夜景湛当时之所以没有继续追问夜晟,是出于害怕。
害怕那真相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才会一拖再拖。
哪知道却是夜晟先沉不住气了,非得要将真相摆在他面前。
“她是多聪明的人,自是不必我多言。若是她当真要诬陷你,会这般轻易就被你发现吗?”
别说她爱夜景湛至深,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就算当真是她做的,她也有法子做得滴水不漏。
哪会被他察觉?
夜景湛沉默不语。
“没话说了?”夜晟看到他这反应,忽然大笑起来,引来不少人侧目。
他却并不在意。
一直到笑得呛住,他才停下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夜景湛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可他颤动的瞳孔却出卖了他。
“夜景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自己吗?”夜晟说着,眼中竟然滑落一滴泪。
不知是方才被呛住咳出来的,还是为洛璎而流。
夜景湛动了动唇,却没有能发出声音。
他一颗心沉得厉害,仿佛就快要堕入深渊。
换作先前,他还能用夜琳琅说服自己。
可他混乱的记忆中,有与洛璎的缠绵。
夜琳琅的眼角有与他一般的泪痣,她也不能吃杏仁。
这种种巧合,全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夜琳琅是他的女儿!
他口口声声骂了那么久的孽种,是他的亲生骨肉!
对他来说,这是何等的讽刺。
对洛璎来说,这又是何
等的残忍。
夜景湛想过许多种可能。
惟独没有想过,他会失去那一段如此重要的记忆。
会忘记他与洛璎之间有过那样的时刻。
他的心仿佛被熔岩炙烤,痛得他浑身发颤。
“不是的。不是的。”
夜景湛依旧想要否认。
说不定洛璎在慕容烨身边学了什么巫术,用到了他身上,所以他脑海里才会出现那般莫名的记忆。
若是他在那时候真的与洛璎发生了什么,没理由会忘记。
而且,他身边的人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夜晟见他的神色渐渐缓和过来,不由冷笑,“看来,你的确很会欺骗自己。既然如此,不妨就骗一辈子。反正她就要死了。”
他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声声刺入他的脑海之中。
夜景湛才平复下来的心海,又掀起了波澜。
他突然发觉,洛璎从来不曾为自己辩解过。
只是一次又一次质问他,为何不信她。
哪怕只给她一星半点的信任,他们也能一同度过这难关。
他是想要信她的。
可在他提出要见她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不日就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消息。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就此彻底粉碎。
他再也没有能见过她。
直到他离开京城的那日,看到了她的十里红妆,还有穿着嫁衣的背影。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如何才不能痛,如何才不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