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章正和程祥离开,我就回屋把房间门反锁了起来。这还不够,我东张西望,又把一个堆满了书的架子移过来抵在门上。虽说这样的防守对于尚舒的身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这最起码给了我心理上的安慰。
我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在提防什么。
可能是那次尚舒拔了我的呼吸器,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我的样子,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伤害。
不管怎样,我都先要好好睡上一觉。让我感到庆幸的是,今晚,总不会再有怪梦的折磨了。
一夜无梦,我睡得酣畅淋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睡一觉了。
第二天,我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修长的腿晃在我的眼前。我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才发现是尚舒正站在我床头的柜子上,伸手摸索着我的窗帘顶部。我支支吾吾地连声说道:“你你你你怎么……怎么进来的?”
尚舒低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继续她手中的动作。我转头看了一眼我堵在门口的柜子,依旧完好无损地抵在门上,没有任何挪动的痕迹。我疑惑不解,刚要开口问她,就见她身后的窗户大开,我便瞬间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了。
翻窗户。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因为是老式小区,我在六楼顶层,外面可是没有任何防盗网设施,她就能徒手从我的阳台直接翻越到我的卧室。我不禁一身冷汗。
“你……你干嘛……”我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便追问道。
她还是没有理会我,摸索了一阵之后,轻盈地一个后空翻落在地板上,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对我摆摆手,就推开我抵在门上的柜子开门出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我迅速穿好衣服,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对着她的背影嚷嚷着:“你到底干嘛啊!能不能让我有点个人隐私?”
尚舒瞥了我一眼,那凌厉的眼光让我的愤怒瞬间熄灭。她从手里扔出来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在我的面前:“追这个。”
我蹲下来细细观察,是一个迷你的摄像头,顶上有细小的螺旋桨,看起来像个小小的直升飞机,但是已经被尚舒残忍地捏碎了,零件已经扭曲,自然是没法再运作了。
“监视器?”我有了上次的经验,自然而然地问她。
她点点头,然后迅速打开衣柜找出我的双肩包,不停往里面塞东西。
“干嘛?”我急忙阻拦她。
“离开,然后提前行动。”她回答我,但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一脸迷茫,正想反问,门就被敲响了。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啊?
开门,发现章正端着一张扑克脸站在门口,细长眼睛像是没有睁开,头发软塌塌地趴在头顶,穿着黑色高领薄毛衫,显得他下巴更尖了。脚上套了一双登山鞋,身上背着个黑色皮质双肩包,里面装的鼓鼓的,腰间也挂着一个黑色腰包,一副要去登山的模样。而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个死变态程祥。程祥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反戴着藏蓝色铆钉棒球帽,穿着灰色风衣和牛仔裤,身上也背着个一模一样的大双肩包。
“怎么了?”我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他们却无动于衷。只见尚舒收拾好东西之后,套上了她的黑色紧身皮夹克,背起沙发上的一个大型双肩包就往外走。同时,将她刚刚从我柜子里拿的那个布包丢给我,拉着我就往外走。
“不是……我还没刷牙洗脸呢,这是要去哪儿?”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出了门外,被迫穿上一双棕色跑鞋,刚直起腰来,身后的门就“啪嗒”一下锁了起来。
“我没带钥匙!你怎么就锁门了啊!”我大惊,绝望地喊着。
尚舒摇了摇手中的口袋,就听见钥匙的声响。我不做声了,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下楼。
楼下停着的还是上次那辆黑色越野车。这次,程祥坐在了驾驶座上,章正还是在副驾驶座。而我和尚舒,则一起坐在了后排。他们把背包行囊都一股脑扔在了后备箱,随后就打火挂档出发。越野车动力十足,程祥开车很猛,晃得我直头晕,强烈的推背感带着我一下子就冲出了我家小区。
“你们……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我打破了沉静,开口问。
“早上尚舒打电话给我们,说是在你家窗户外面发现了飞行监控器。她销毁之后就收拾行李让我们也尽早赶来,提前出发去金台夕照碑。”程祥一边调试着汽车音响,一边回答我说。
“是李师儿吗?”我追问。
“是啊。看了她应该知道你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了,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计划临时变动,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抱歉了啊小公主。我车后面有漱口水和面巾纸,你凑合一下……”程祥终于选了一首摇滚音乐,是一首非常古老的美国摇滚乐队的歌曲,不愧是活了八百多年的人,口味还真是怀旧。他把音量调大,然后跟着节奏摇晃了起来。
“你……能不能专心开车……”我摸索着漱口水,小声嘟囔,却被音乐声盖了过去。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真是春雨贵如油,雨滴从车窗飞溅进来,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感觉很清醒,但是
又很不真实。我家离金台夕照碑特别近,开车不堵车的情况下十几分钟就到了。可是程祥没有直接开去那里,而是向外环走去。我也没有过问太多,闭上眼睛准备再补觉。
“摇起来。”双臂抱肩低头冥思的章正突然冷冷地开口,打断了程祥的自嗨,他阴冷的语调与喧闹的摇滚音乐格格不入。
“哦?哦。”程祥明显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震惊了几秒钟,然后便用更大的幅度摇头晃脑起来,然后甚至打开了雨刷。“前面的朋友!跟章正大人一起摇起来!”
章正仿佛一脸黑线,微微皱眉,保持双臂抱肩的姿势说:“我是说外面下雨了,让你把窗户摇起来。”
我强忍住没有笑出来。偷偷看了一眼程祥,他也是一脸尴尬,白了章正一眼,就听话地把车窗关上了,随手,也把音响音量给调小了。尚舒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双眼盯着车窗外,仿佛这车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就着程祥摇晃的车速,浅浅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就看到车已经停下来了,而且是停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这是什么地方?我揉揉眼睛坐起来,看到尚舒正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与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在进行交易。程祥反扣帽子靠在树上,章正紧紧跟在尚舒身边。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接过尚舒递过来的公文包,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又用手掂量了几下,就交给身边的小弟了。小弟收下后又转身拿来一个编织袋递给了尚舒,尚舒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带着程祥和章正往车里走了。
这不是电视上那种黑帮秘密交易的场景吗?我赶紧擦了擦刚刚睡着时候不小心流出的口水。
再次上车,换尚舒开车了。他们让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程祥和章正提着刚才的袋子去了后座。我刚把安全带系上,尚舒就一脚油门开走了。
我好奇地转身看去,却发现那个编织袋里塞满了旧书,程祥正在一个个的检查。我突然来了兴趣,伸手去拿其中一本印着英文的皮质老书。可是刚拿到手里,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重量。
对于一本书而言,简直太重了。除去封面不说,一本400页开本不到16开的图书,哪怕是用了80克纯木浆的纸,12.5个印张也不会超过一斤半。我这么粗粗一掂量,何止一斤半,已经快要三斤了。这里面难道夹了什么东西吗?我疑惑地翻开这本老书,却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书里的纸页中间居然被掏了空,里面塞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我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东西。我脸色苍白地合上书,弱弱地又把它放回了编织袋里。程祥笑了笑,又拿起我刚刚那本书,把里面的枪掏出来顺手递给章正。章正麻利地接过来,咔咔两三下,十根灵活的手指迅速移动,一瞬间手枪就被拆解了。我看得入神,像是电视上的那种特效一样,让我不禁对这个细长眼睛男人产生了崇拜感。
“还可以,挺值的。再拿一把来看看。”章正端详了一会儿,又把枪给装了回去,顺手塞进去了几枚子弹。一旁的程祥继续翻开老书,又拿出了一把枪递给了章正。
“你们……这是在走私军火吗?这是犯法啊……”我小声说着,尚舒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专注开车。章正的心思全在这几把枪上,根本没有理会我。程祥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哎呀,那可怎么办?小公主你可别告发我啊,我可不想去坐牢。”
我皱着眉闪开,没有搭理程祥的调侃,端正地做好。细细一想,他们这三个人在世界上活了那么久,什么东西没见过?之前枪支没有管制的时候他们就在了,所以他们对枪支熟悉那是自然的。可是,我们只不过是要去找个尸骨,而且又是在人流量大的闹市,犯得上要用枪吗?即便是李师儿来和我们争夺尸骨碎片,一个弱女子能把我们四个人给怎么样呢?
我刚想把我的疑问说出来,程祥就从一本旧书里掏出了更让我震惊的东西。
炸药。
我天啊,这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东西,竟就摆在我的眼前。不过,眼前的炸药个头很小,应该是用来定向爆破的,而不是那种威力巨大无比的要命的炸药。不过就算这样,也够我震惊的了。
我躺在汽车座椅上,感觉一场腥风血雨将要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