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是如何知道她在清溪镇女学做夫子的?
她做夫子这事,怕是连庄家人都是不知道的吧?
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各种各样纷繁杂乱的念头在脑中浮现,庄明慧手指紧握成拳,胸口剧烈起伏,只机械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走到了自己的宿舍,用颤抖的手,拿起了剪刀,剪开了包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木匣子,木匣子下面还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件湖水蓝的衣裳。
庄明慧瞧着那衣服有些眼熟,便将之拿起,抖开,然后,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十三年了。
这衣服,还是十三年前的一家成衣店里的。
当时他们一起去逛街,在成衣店里,她一眼就看中了这衣服。
那时他们身上都没带钱,便看了一阵,打算等下个星期再去买。
然而,下个星期还没来,他们俩便一拍两散了。
她走了。
不仅离开了帝都,离开了帝都大学,还自从走上了另一条路,从此山高路远,分道扬镳,再无相见。
然而,十三年后的今天,她却收到了那件衣裳!
十三年了,颜色、款式都过时了,那件衣服怎么可能还挂在那家成衣店里售卖呢?
唯一的答案是:这件衣服在十三年前就被他买下来了。
他或许是他们原本约定好的那个周末就买下来了,想要送给她,然而他那时却不知道,这礼物他一直没法送出去了!
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庄明慧忙眨了眨眼睑,将眼眶里的水汽眨掉,烫手般地丢下衣服,去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孔雀赤金簪。
这簪子同样眼熟,是帝都百年老字号千金坊的得意之作,赤金的不说,上面还镶嵌了细碎的红绿宝石、玛瑙、翠羽等贵重物品,一支簪子,就价值三百多两银子。
当时她还少女心性,对华美之物自是喜欢得不得了,便忍不住跑去看了几次。
她没想过要买。
毕竟那样的价格,不是她一个平民女子能买得起的。
她似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孔雀赤金簪,然而,他竟然也买下了!
庄明慧的眼泪滑过脸颊,低落在了衣襟上。
她闭了闭眼,待到又一行眼泪滑过,这才拿起放在匣子最底端的信封。
这一拿,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一封信。
里面整整齐齐堆叠着一叠信封。
信封上全部用她熟悉的字迹写着四个字:庄明慧收。
她数了数,一共有十一封信。
用颤抖的手指拆开第一封信,上面的笔迹看起来有些凌乱,那墨印似乎有些年头了,她往最后的落款处看了看,果然,上面写着:天元历99年5月15日。
天元历99年5月,距今差不多十三年了。
十三年!
原来已经十三年了吗......
庄明慧的眼泪又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明慧,你好,我是坐在学校阅览室的窗边,蘸着不解和眼泪给你写的信。
明慧,你去哪里了?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你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就要退学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这样走了,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啪嗒”一声,庄明慧的眼泪掉下来,落到了信纸上。
与那模糊一团的污渍正好重叠在一处。
庄明慧快速将信纸拿开,以手捂脸,失声痛哭......
========
平山县。
宁家租住的宅子内,此时坐了很多人。
宁老头宁强,宁老太徐氏,宁家老大宁璋,老三宁莹,宁莹的丈夫吕放,还有宁宏。
宁宏神色有些躲闪,目光时不时地瞟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模样,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下面是条大红色石榴裙,头发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支红宝石镀金簪子,衣襟微微敞开,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在不久之前,她也确实勾人。
勾得宁宏与她在榻上缠绵,声音太大,不想惊动了刚刚接到宁莹两口子回家的众人。
于是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老幺,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子做,对得起明慧吗?!”宁璋沉着脸道。
宁宏被这话说得低下了头。
徐氏却道:“行了行了,男人嘛,哪个不犯点错?你也别太责怪宏娃子了!”
宁强也道:“你娘说得是!男人偶尔犯点小错不算个啥。明慧是读过书的,明事理,她定会原谅的。”
宁莹撇了撇嘴:“这事说起来还是得怪明慧!
谁让她自己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偏偏要跑去学堂当什么夫子呢?
工作工作!
就知道工作
!
工作哪里有老公孩子重要?
哪里有家庭重要?
依我说,我们还是应该遵从老规矩!
还是老祖宗的规矩好!
男主外女主内,这做女人啊,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家庭、丈夫和孩子上!”
自从得知庄明慧做了清溪镇女学的夫子后,宁莹就忌妒得要命,天天在家咒骂庄明慧。
如今好不容易让她看到了庄明慧被绿了,宁莹别提有多开心了!
大家都是女人,就应该一样!
凭什么她读书不行,庄明慧就行?
凭什么她就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庄明慧却可以事业家庭两不误?
她老早就想看庄明慧的笑话了,可惜一直看不到,如今这一出可真是太好了!!
她这话一出,徐氏也越发有底气了:“莹莹说得对!
这做女人就得照顾好老公孩子,脾气也需得柔顺,哪里像明慧,家庭家庭不照顾,孩子孩子教不好!
她去教书了倒是轻松自在了,却把一家子的家务都交给自己男人去做!
这像话吗?
还日日不在家,不履行做妻子的义务。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她要是在家里哪里不去,宏娃子又怎么会忍不住,去找别的女人?”
宁宏听闻,脊背瞬间挺直了:“嗯,是的!是的!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是她总不在家。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是有身体方面的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