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宁蓁蓁脸色倏地变得苍白，眼里的泪水如同珠子一般滚了下来：“赔钱货？
宁繁，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为了能让你上学，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火、烧水、做饭、喂鸡，然后伺候你起床、洗漱、吃饭！
等你吃完饭，阿爹送你上学，我还得给两个弟弟妹妹穿衣服，给他们洗脸，给他们喂饭，然后洗碗、剁猪草、喂猪！
弟弟妹妹吃完饭就要打闹，我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们，保证他们不掉在水里，不遇到危险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我自己的时间，我还得跟着阿娘学刺绣，因为，我想要为家里多挣点钱！
就是因为我做这么多，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安安心心地去上学！
我做了这么多，不但得不到你一颗糖、一个好脸色，反而得了你一句‘赔钱货’？！
宁繁，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她付出的，他们都看不到，或者说，明明看到了，却装作视而不见。
在他们心里，她付出再多都是应该的。
而一旦她要索取点什么，对他们来说，就是罪大恶极！
在他们心里，她就应该只付出而不求回报！
宁繁一点没有动容，冷淡地道：“哪家女孩不是这样的？你要怪就怪阿娘为何要把你生成一个女孩！我哪句话说错了？女孩本来就是赔钱......”
“啪——————”
巴掌落是手臂上的声音，重重地响起。
打断了宁繁的话。
庄明慧脸色铁青地盯着宁繁，声音冰冷：“给你长姐道歉。”
宁繁被那一巴掌打得有点懵，手臂处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被打了。
被那个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的母亲给打了。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兄弟姐妹的面！
这是在打他的脸。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大实话。
他似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母亲，倔强地道：“不！”
兄弟姐妹们都看着呢，他要是跟宁蓁蓁那赔钱货道歉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况且，他原本就没有错！
庄明慧的声音大了些：“我再说一遍，道歉！”
宁繁梗着脖子，一言不发，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宁蓁蓁见状，眸子眯了眯，随即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说：“阿娘，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同你提上学这个‘过分’的要求的。
以前我不提，我们家就好好的，二弟也好好的。
终究是我的妄念了！
罢了，我以后还是继续在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们吧......”
“闭嘴！”庄明慧大吼一声，声音之大，将兄弟姐妹四人都吓呆了。
宁蓁蓁活了两辈子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庄明慧最失控的一次。
她自然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她知道，庄明慧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赔钱货”这三个字。
一来，是因为庄明慧自己也是女人。
二来，是因为这三个字曾深深地刺痛过她的心。
这还得从庄明慧小时候说起了。
虽说天元帝国已经建立了几十年了，男女平等的观念也早已普及了，但是，仍然有很多很多的人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人。
庄明慧的曾祖父、祖父母等人，都是那样的人。
庄明慧生得清秀，也聪慧，很得母亲喜欢，母亲是开明的，表示要送她去上学。
然而，这引发了一系列的家庭矛盾。
庄明慧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赔钱货”。
平日里对她慈祥温和的亲人，竟然用那三个字来定义她！
小小的庄明慧当时还不知那三个字的深刻含义，只是仅仅是伴随着那三个字而起的那种怜悯、叹息、轻视等意味便让她生理、心理不适了，更遑论那三个字本身！
她发誓，她一定要用实力向那些人证明，他们是错的！
为此，她很努力很努力。
她刻苦学习，她年年拿奖学金。
她终于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她不是赔钱货！
她成了她母亲的骄傲。
也成了全家人的骄傲。
为此，她觉得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是，有一天......
庄明慧手指紧握成拳，死死地握着，才让自己没有发颤。
她目光冷厉森然，如同利箭直直射向宁繁：“这个家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宁繁，我再说最后一遍，给你长姐道歉。”
最后一句话，庄明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里面的冰寒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然而，宁繁却似没有听出来一般，他不但不道歉，反而还越发挺起了胸膛：“我难道说错了吗？难不成她将来长大了不嫁人？！只要她嫁人，我们家的钱就是白花了，
那她就是赔钱......”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比刚刚那打在手臂上的声音响亮了许多。
庄明慧双眼似乎在喷火：“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混账的话？
用你那蠢不可及的脑袋好好想想，没有你口中的‘赔钱货’，世上怎么会有你？
没有你所谓的‘赔钱货’，没有她们奉献牺牲，没有她们怀胎十月，没有她们九死一生从鬼门关走一遭，这世上早就没人了！
哪里还轮得到你这样的蠢货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你这样的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就不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老娘当初要知道你是这种人，在有了你的时候就应该一碗打胎药下去，弄死了你！
免得你生在这世上，逼逼叨叨，丢人现眼！”
宁繁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随即，一种失了面子、羞辱、恼怒、怨恨等情绪涌上心头，他想吼，想大骂，想还手，但是，眼前那个一向温柔善良的母亲此时却满面怒火，凶狠如同猛虎，他不敢。
屈辱的泪水瞬间就从宁繁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庄明慧转头看向宁蓁蓁和宁香香：“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但凡有谁敢在你们面前说那三个字，你们就这样，给我打过去！听到了没有？！”
姐妹二人都被庄明慧这神情给吓了一跳，忙齐声道：“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