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敬天的寝宫里，菡妃一连侍寝大半个月了，但今晚，菡妃都到了，君敬天也让伍公公把菡妃送回去。
萧御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你来得正好，朕难已入眠，就想到跟你说会话。”
“是。”
“过来坐。”
君敬天难得没有横眉怒眉的，吩咐伍公公备宵夜来。
伍公公应道：“是”，询问君敬天想吃什么，然后问萧御，目光有意无意地与萧御一接，便不妙地摇了摇头，前后不到一秒中的时间，就把意思传递给了萧御。
不要提火油失窃案，除非是圣上先提。
萧御会意，陪君敬天吃完宵夜，他一直只提早朝上没有议完了的几件国事，给君敬天一些参考意见。
君敬天其实知道萧御的来意，故意久久不提火油失窃案，看看萧御有多沉得住气。
直到萧御的表现让他满意，跟他下了三局棋，都快到子时了一字没提，他才道：“火油失窃案你怎么看？”
“宫里不要再常年备有火油，有要用的时候再让人从宫外送进来。”
“朕也是这样打算的，宫里有火油就是埋了一颗雷，之前只是没有炸开而已。宫里那些不干净的手脚也越来越厉害了。平时做一些小东西让人带出宫去换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他们的难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有人偷到火油，一连烧了那么多家铺子。”
“不瞒父皇，这次的火油失窃和父皇刚才的一些话，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
“什么事？但说无妨。”
“广源镖局接了一桩生意，好几箱全是从宫里面出来的银子，要押送到离京都数百里之外的府城。”
君敬天顿时一恼，啪一声拍在桌上，“简直大胆！”紧跟着君敬天冷静下来一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你母妃也没有这么多现银。”
“是，所以我在想，从宫里出来的不银子，而是有人在倒卖宫里的东西。”
“朕真是大意了，宫里好久没有好好整肃，一个二个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天临，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好好清理一下那些不干净的爪子，一双也不要留。并且传朕的旨意，宫里任何人都不准再做什么小东西托人拿出去卖。一经发现，杀！”
萧御领旨，他今晚就是为了这道旨意来的，由他去清理那些不干净的爪子，那就可以把宫里翻个底朝天，比文千药暗查要快得多！
但是文千药还得在菡妃宫里多呆一段时间，这个菡妃，怕是真的不简单。
君敬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头一回在儿子面前展露出疲倦之色，道：“朕是不是老了，若不是此次火油失窃，朕还以为宫里只是做点什么绣线偷偷带出去宫去买钱？”
“父皇想多了。”
“朕想明天起，就在太子在宫里长住。”
“皇兄是聪慧之人，一定能帮父皇分担国事。”
“你其实也可以。”
君敬天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萧御不可能装笼听不到，也不可能装傻，但
是他也不想骗自己的父亲，便说了句，“我无意朝堂。”
“朕知道，你心里面想的朕一直都知道。但是这一直都不明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了一个女人，你可以什么都放弃了。”
“儿臣爱她。”
“你不需要去看哪一个女人，你完全可以拥有这个世上所有年轻漂亮女人，你明白吗？”
“儿臣有她一个就可以了。”
“但你要给承王府一个交待。”
萧御愣了一上，居然没能听懂。
君敬天去写了份圣旨递给萧御，然后另外写了一份压在御案上。“你手里的是，是清楚宫里脏爪子的圣旨，压在案上的这一份是册封宁雪意为承王妃的，等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全部处理完了，朕就让伍公公去你府上宣旨。”
“不用了。”
“你别拒绝，听见没有？”
“儿臣不需要，她也不在乎。”
“但是朕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要给承王府一个交待，给天下一个交待，亦朕给出的交待！”
“父皇……”
“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萧御明白了，但他仍然不想接受，因为君敬天没有说出内心话。
君敬天一看萧御默不出声，便知儿子完全看透了他的内心，不说真话，儿子不会接受。
“你怎么能这么跟朕计较？知道朕的意思不就行了吗？非要逼着朕说出来！”
“因为儿臣想听。”
“放肆！你想让朕怎么样，朕就得怎样，简直反了！”
“那是儿臣最
想听话。”
“你！”
萧御缓缓抬起了头，回视君敬天恼怒的目光，“儿臣想要的，一直都是父皇的这句内心话。”
君敬天瞪着自己的亲儿子，这是他最为器重，曾一度想册封为太子的儿子，
可是拿这个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以前是，现在也是。
“寻常人家，做儿子的要成亲，做父亲一定很高兴，亲口告诉儿子，他选了世上跟他最有缘，最适合他的女子，做父亲的同意这桩婚事，盼着自己儿子越来越幸福。”
萧御就这样迎视着君敬天恼怒的目光把话说完，字字清晰，充满他的等待。
萧御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他们父子都能懂对方的心思，也都喜欢跟对方较劲，看谁先认输。
只是他才发现，儿子想要的不是他认输，而是发现那个女人的好。
上回的事，他对那个女人改了一丢丢印象，但他不想承认，觉得承认就是输，今天肯写下册封那个女人为王妃的圣旨，就是给他们父子俩一个台阶下。
不过，他真的明白了，儿子不看重他的册封，儿子要的是认可，打从心里的认可。
“儿臣告退。”
萧御以为父皇不会说出口，说完就往外走。
君敬天追了出来，殿檐下候着几个宦官，伍公公也在，他犹豫了一下，叫住萧御道：“朕肯册封她，把承王府王妃位置给她，就是对她的认可，朕愿意接受她，也承认她是你相伴一生的那个女人，这样够了吗？”
萧御
没有回头，但是停下了脚步，背对君敬天道：“儿臣与她都不会父皇失望，谢父皇隆恩。”
然后，萧御就走了。
君敬天以为自己会生气，死小子都不转过来看着他说话，也不行个礼，但他猛得想到儿子是不肯让他看见脸。
儿子脸上有什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
伍公公看见萧御已经走远，他假意擦了擦眼睛，问旁边的小宦官，“快，快给我看看，是不是我眼里吹进了沙了，疼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君敬天一听，拂袖回了殿了，刚见伍公公刚才的话，他知道儿子脸上有什么了。
是泪……
——
萧御去了殷妃宫里，简单说了几句手上圣旨是怎么回事，以免殷妃担心。
殷妃另外让婢子备了宵夜，看着萧御吃完，她才准萧御回府。
出宫后，宁雪意坐在马车里问萧御，“看来今天晚上收获不小。”
“嗯。”
他没有提册封一事，也没有提父皇的转变，想留着给她一个惊喜，父皇的册封和转变比起来，能让她高兴的一定是后者。
宁雪意就着马车里的灯笼，重新看了看圣旨，道：“这事明天就要开始办呢？你要不要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
“不了，不能商量。父皇交待的事，直接遵旨去办，就算要与皇兄商议，也要先禀报父皇，否则对皇兄也会，父皇疑心太重了，我不想刚缓和一点，就起新的误会。”
他以前才不会顾虑这些线节，但现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