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意扶起两老,与萧御互换一个神眼,无需言语。
等两老收拾好东西,宁雪意带着两老先走,萧御断后,不让镇上人追来伤害两老。
傍晚,到了万福观山脚的山洞,宁雪意从小就爱跑来山洞里玩,跟师兄师弟们去镇子上的赌坊碎银子,不敢带回观里,怕被师父发现,宁雪意就将碎银子悄悄藏在洞里。
她照着记忆里的位置挖了一小会,挖出了七八两碎银子,对那时她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能买好多好多糖人吃。
山洞有一眼细小的泉水,她将碎银子洗干净,送给刘伯和刘婶,然后就升篝火。
萧御去打了些野味回来烤着吃。
二老在火边烤从家里带出来的馍馍,不肯吃宁雪意递来的烤野鹿肉。
刘婶道:“姑娘,公子,山上的东西真不能吃,之前镇上有人吃过,没隔几天就死了,是真的有山神的咒诅。”
宁雪意自是不信,道:“没事的,都是传言,不必听信。”
“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婶……”宁雪意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跟两老说,有些又不能说。
萧御道:“万福观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也就人为,并不是山神的诅咒。由于尸体没有及时处理,腐烂后遇到下雨,尸水顺着雨水到处淌,影响了附近的水源,因此造成了疾病。”
“对,对对对,”宁雪意打从心里认可,“就是我家公子说的这样,所以不是山神的诅咒。刘叔,刘婶,万福
观原本就是供奉神灵的地方,山神也是神灵之一,绝对不会下这样的诅咒。”
刘叔刘婶这才信了几分,看着眼前高大伟岸,英俊非凡惊为天人的男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敬畏与崇拜。
次日,萧御在洞口布好陷阱,防备山里的走兽靠近,叮嘱刘叔和刘婶看好篝火,不要篝火熄灭,便带着宁雪意去往山顶的万福观。
路上的石台阶全是青苔,一路上荒草丛生,难以落脚。
萧御走前面,剑不离手,劈确挡路的荆棘。宁雪意越走脚步越沉重,那一。夜的血腥记忆在她脑子里不断重演。
“等一下。”萧御停了下来,“带着手绢吗?”
“嗯。”
“把这颗药服下,再用手绢捂住口鼻。”
尸体散发出来腐烂气味,落叶堆积,林间遮阳避日,形成了有一定毒性的障气,吸食过多会生病。
宁雪意接过药丸服下,听萧御的话,用手绢仔细捂住口鼻,他也是如此。
脚下这条从小走到大的山路,已经变成了一条黄泉道,阴森而又恐怖,她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吃力地跟不上萧御的脚步。
他伸来牵住她手腕,微微用力一拽就将她抱了起来,以轻功代步,白色身影在林间穿梭,明亮得像一道光,很快到了万福观的大门前。
昔日气派的大门已经残破不堪,一推就掉地上,地上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要不就是烧焦的残尸,整个万福观死寂一片,再也不没当年烟火鼎盛的模样。
师父
……
宁雪意在师父住的院里,找到了师父的尸骨,已经腐烂得认不出来了。
她泪如雨下,跪在师父的尸骨旁泣不成声。
‘东槐树下往西走,二丈四加一丈一。往南跳跳七尺五,再往西走九尺七。右边春泥叶归根,左边清池鱼戏水,脚下方砖几寸间,满是乾坤迎阳时。’
再也不能和师父玩跳格子,她有幸重活一世,但师父再也回不来了。
萧御默默站在宁雪意身边,纵使他有千言万语,也找到一句在这个时候安慰她的话,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楚南都不可能活过来。
宁雪意哭了许久,指了指给萧御看,“我当时就死在那个角落……”
咦!?
她的尸体不见了!
萧御去角落仔细查看,没有发现尸体挪动过的痕迹,她上一世的尸体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宁雪意没心情管上一世自己的尸体上哪去的,她去找了些还能用的裹尸布,在师父的炼尸房里找到一副棺椁,萧御帮她一起给师父的尸骨入敛,葬在了观福后山。
原本后山是一片松林,一场大火后,只剩些黑乎乎的残桩,只有极少数的残枝冒出了新芽。
宁雪意在师父的坟磕了三个头,然后花了两天的时候,把万福观能找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临行前,萧御往返数趟,拎来十多坛火油,将所有的尸体化为灰烬。
他对她发誓,“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为你重建万福观。”
楚道人回不来,但万
福观可以重建,这是他还能为她做的。
宁雪意含泪点了点头。
萧御找来一辆马车,送刘伯和刘婶去最近的乐城,乐城以乐器闻名,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一两样。
他在城南给两老买了一处院落,将两老安置下来。
宁雪意洗去易容时留在脸上的妆容,刘婶盯着宁雪意看来看去,猛地指着宁雪意道:“你是,你是……珂姑娘!小时候常跟我家长平一起玩耍。”
宁雪意看了看萧御,安全起见,她和萧御尚且可以保全自身,但刘伯和刘婶绝对难以在暗卫的剑下求生。
她便没有承认,只道:“刘婶,你认错人了,我是京都太师府的三小姐,这位是承王殿下。”
“啊?”
“我与殿下前来暗查万福观一事,身份不宜被他人知晓,还请二老保密,切不可张扬。”
二老连连应是。
得知萧御是皇子,晚上吃饭的时候,二老不敢和萧御坐在一起吃,也不敢和萧御说话。
萧御便一个人出去了,联系上乐城的暗卫,负责照料刘伯和刘婶,给两老找到一份轻松的活计,休息一天,他就带宁雪意回京都了。
宁雪意一直心情不佳,晚上还会做噩梦,梦见黑衣人朝她一剑刺来。
每每梦醒,她都一身冷汗。
萧御在路上采了些草药,夜里宿在客栈里的时候熬给宁雪意喝,有助于她安神入眠,她这才好些。
但是她心头仍然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宁王最有可能是凶手,但她没有证据,
也没有见过宁王的暗卫。
对了!
这会儿萧御坐在桌边擦拭听雪剑,她跑上去问他,“公子,你见过宁王的暗卫吗?”
“见过。”
“宁王暗卫的兵器上是什么样的黑晶石?”
“你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那殿下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一样。”
“有没有办法弄一把宁王暗卫的兵器?我不要多了,就要一把。”
“回了京都再打算。”
萧御一直没有停下擦拭听雪剑的动作。
宁雪意以为萧御心不在焉,她就晃了晃他胳膊,“公子,你不要敷衍我。”
“你不也敷衍我吗?”
“哪有啊?”
“答应嫁给你,你却逃婚,这不是敷衍是什么?现在有求于我,又怪我敷衍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个……”
敢情他在跟她算逃婚的账!
宁雪意自知理亏,啥也不说了,坐到榻边等着吃晚饭。
萧御擦拭完长剑,嗖一声剑响,他拿剑指着她,“不要再惹我生气,记住了吗?”
她怕死的缩缩脖子,“是是是,我再也不生惹你生气了。”
“若是惹呢?”
“不可能。”
“那么,你要是惹了我生气,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烨儿。”
“嗯嗯。”
宁雪意顾不了那么多,他拿剑指着她的样子怪吓人,便先答应下来再说。
萧御收剑回鞘,满意她此时此刻的乖顺,但并不是全然相信她,她这个小女子,胆子大得很,都敢逃婚了,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