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文昌巷静悄悄地,一如这月光,平静柔和。
随心像暗夜里的仙子一样,脚步轻灵,无声无息地翻过围墙,落在蒙府的地面上,她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踩断一根树枝。
终于来到自己的房门前,随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困了,若在平时,她早就睡下了。
缓缓地推开房门,踏过门槛,她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猫着的腰也直了起来。想着可以一觉睡到天亮,随心脸上露出轻松愉悦地笑容。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去哪儿了?”
随心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在自己的房间被抓了个现行,她深吸一口气,把因为惊吓差点跳出来的莲子心压了回去。
月光撒了一地,阴暗里依稀可见一道身形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听声音,是梓玉仙尊。
“师祖,您怎么在我房里?”
随心没听错,的确是梓玉仙尊。
而他在这里的原因?
梓玉仙尊嫌弃地看了眼手边已经凉透了的面条,他念着她晚上没吃多少怕她饿着了,可她却背着自己偷偷跑了出去,现在才知道回来。
手指一动,那碗面不知道被梓玉仙尊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梓玉又问了遍:“你去哪儿了?”
梓玉仙尊声音沉冷,随心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可晚间偷跑出去后发生的事情,她是一点儿也不敢说的。只好编道:“初到凡间太激动了,睡不太着,到外面逛了会儿。”
梓玉仙尊被气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不少:“如此正好,我也觉得睡不着,来,我们下棋。”
灯笼次第亮了,照得一室通明。
随心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白衣胜雪的梓玉仙尊单手在茶几上扫过,把自己平日里下的围棋变了出来。
不知道师祖等了多久,是刚来还是?如果是后一种,那就太可怕了。
随心偷偷地瞄着梓玉仙尊,奈何他隐藏得太好,以至于在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随心没能看出任何的破绽,还以为师祖是凑巧过来找自己下棋。
她无奈地将受伤的手向衣袖里缩了缩,然后走向梓玉仙尊。
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吃瘪模样,梓玉心情大好。敢撒谎,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然而他的笑意还没有完全在脸上漾开,就凝固了。随着随心的靠近,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受伤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之前被他忽略的一些细节顿时也清晰了起来。
随心的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双颊,现在看起来无甚血色。她的眼神闪烁,眼睑低垂,心虚二字就差点写在脸上了。之前她都是习惯两手交叠置于身前的,现在却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究竟去做什么了?让自己受伤了?
伤她的人又是谁?以她三脚猫的法力,怎么逃回来的?
梓玉注视着随心,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让人心疼的苍白。想给随心个教训的心思霎时没了,梓玉道:“突然不想下了,你早些休息。”
随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师祖走了也是好事,自己能好好休息下。
清欢有些迷迷糊糊的,随心问他感觉如何,他半睁着眼睛回答说困。它还能说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大的危险,随心把他安置好,然后躺在床上就睡了。
随心的呼吸渐渐均匀,然后又过了会儿,原本已经离去的梓玉仙尊突然现身在这个房间里,径直走向她。
随心受伤的手蜷曲着搭在被子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即便看不到手心,但仍旧可以从侧面看到鲜红的伤口。梓玉仙尊坐在床边,将她的手从被子上拿开,放在了自己手里。
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敷有止血药,但深深地差点将整个手掌从中斩断的刀口,因止血药的缘故,看起来更加狰狞了。除此之外,她的五根手指上也各有一道伤。
见多识广的梓玉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徒手接兵刃结果。
什么情况下需要用手去挡?梓玉的眉头皱起,可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注定是无法想到当时的情景的。
正因为想不到,他凭空设想的情况才更加可怕。
梓玉心中被浓浓的悔意充满,他亥时二刻就发现随心消失了,若是那会儿他出去寻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被伤到了?他不该守在蒙府,果果已经有飞雪了,虽然飞雪不是很靠得住,但蒙雀是值得信任的。
梓玉悔不当初,她的手白如羊脂,细若青葱,指甲圆润干净,而这么漂亮的手,即使之后伤口长好了,也注定会留下了伤疤,怎么不可惜?
如果能把伤疤去掉就好了。
不知道药仙尊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药膏?
想到药仙尊,梓玉又想起被药仙尊奉为圣药的寒玉髓乳。它能不能去疤?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梓玉就抑制不住地想试试。
他从不是做事瞻前顾后的人,一滴翠绿莹润的寒玉髓乳现于梓玉指尖,温和地散发着诱人的光
芒。他的手掌翻转向下,髓乳不偏不倚地落在随心掌心的伤口上,然后他就看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即便是没沾染到髓乳的五根手指的伤口也在愈合。
短短两个呼吸的功夫,她的手又变得纤纤擢素、光洁如初。
若是被药仙尊知道梓玉拿寒玉髓乳去疤,肯定要骂死他。他送给他的保命圣药,总不过九滴,就这样用了一滴。
梓玉满意地笑了,他伸出手指抚摸着随心的掌心,看着随心恬静的睡颜,内心深处生出无边的欢喜。
睡梦中的随心感到手心痒痒的难受,她迷糊中睁开双眼,就瞧见梓玉仙尊正坐在自己床畔,温柔如风地望着自己。
她的眉眼弯弯,侧着身子拉住了梓玉仙尊的手缓缓凑近自己的脸,在上面蹭了蹭道:“师祖,为什么你只在梦里才会温柔对我?”
梓玉心中忽地一紧,任她的泪水濡湿了自己的手心。回想起之前的种种,难道自己对她太过严厉了?
不久后,随心的呼吸复又均匀起来,她就这样抱着他的手睡着了。梓玉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将睡在她床头的清欢提了起来,他还有话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