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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旧情人

京城萧璟私宅,

马车停在府宅门前。

宅门口候着婢女小厮嬷嬷各一个,另有一个护卫。

婢女小厮同嬷嬷,都是东宫的管事奉萧璟在扬州的吩咐选来伺候云乔的。

只是萧璟信里吩咐是并未交代清楚,只说,是位夫人。

却没提及来日会否将人迎进东宫。

管事心里猜不准萧璟心思,既觉得是主子头一位宠幸的女人,又摸不准,这宠幸是主子当真喜爱,还是扬州查案时,推脱不得后勉强收下的玩意。

故而管事挑人时,上心却没多费心。

这几个奴才都算不得东宫上好的奴婢,只能说是中等之流。

可那一个护卫,却分外不同。

乃是萧璟特意去信给东宫的护卫统领,从东宫护卫里着重选出的人。

萧璟说到底,还是怕云乔会跑。

再如何拿着她女儿捏着她,也怕时候长了困不住她,又怕云乔这性子,在京中私宅困久了,生出旁的心思了,特意寻了东宫护卫里最看好的一个来盯着她。

护卫抱剑立在府宅门前,脸色平静的瞧着一驾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府宅门前,云乔扶着嬷嬷出了马车。

萧璟虽将她带回了京城养作外室,却是打算好了金屋藏娇的,根本没想着让她在人前露面。

嬷嬷知晓自己主子心思,下马车前,早给云乔戴上了帷帽。

马车吱呀停下,云乔扶着嬷嬷缓步下马,头上戴着的帷帽随风微微飘摇。

京城的秋日,微微有了冷。

云乔身子单薄弱不胜衣,在秋日冷风中,瞧着柔软的紧。

那三个管事挑了来的奴才,个个好奇的张望,瞧着云乔戴了个帷帽,心下还嘟囔着‘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竟还特意戴着帷帽遮面’。

独那位护卫,抱剑低首,恭恭敬敬。

跟着云乔身边的嬷嬷瞧见那三个奴才的做派,当即冷了脸,斥道:“还不快些拜见主子,干瞪着眼睛作甚!”

那三个奴才倒是认得云乔身边跟着的嬷嬷,知晓嬷嬷是宫里皇后的亲信,自是不敢冒犯,慌忙跪地叩首拜见。

云乔没说话,被风吹得有些受寒,微微咳了声。

一旁的护卫抱剑正垂首,听得那声咳音,猛然抬首,看向了云乔的方向。

云乔带着帷帽,他瞧不见面容,只能大略看出,这是个纤弱病态的女子。

护卫是个极冷也极为沉稳的人,可眼下他望向云乔的视线,却又十分的莽撞。

这护卫脸上戴着个玄铁所制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清俊,只是面具边沿,依稀可见一道未曾被全然遮盖的疤痕。

云乔原本未曾留意人群中的护卫,那嬷嬷却在护卫抬首的一瞬后,将人认了出来。

“咦,陈晋,怎么是你来了这里做护卫?”嬷嬷纳闷的问。

这陈晋在东宫,可是萧璟的亲信。

虽则出身太低,做不得统领这等高位,却也因着从前几回舍命护主很受萧璟重视。

也是东宫护卫里出了名的好手。

云乔这样一个寻常弱女子处,又没什么危险要紧的,怎的萧璟却寻了陈晋这样的护卫来。

嬷嬷原本只以为,护卫随意寻个就是,便是东宫的家丁,也能在此看家护院,冷不丁瞧见陈晋,自是惊讶。

那陈晋听得嬷嬷唤自己名字,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了落在云乔身上莽撞的视线。

云乔却在听得嬷嬷唤护卫时,下意识往那护卫处瞧了去。

陈晋?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云乔觉得耳熟,一时却也没有想起是在何处听过。

那陈晋在嬷嬷唤了自己后,压着视线低首,沉稳道:“主子来信特意挑了我来。”

嬷嬷闻言扶着云乔的手微紧,心道主子到底还是不甚放心云乔,特意寻了陈晋这样的护卫来盯着。

云乔一个弱女子而已,当真是杀鸡用牛刀。

可主子吩咐,奴才哪里敢置喙,嬷嬷摇了摇头,也没多言。

只跟云乔解释道:“这人是陈晋,武艺高强。有他在,姑娘的安危自是半点也不必担忧。”

嬷嬷说着拍了拍云乔的手,云乔含笑点头,轻轻应下。

那陈晋听得云乔微弱的声音,下意识还是抬首看了过去。

嬷嬷并未意识到不对劲,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死的,一拍脑门道:“哎呦,我记得,陈晋,你也是扬州人,倒是巧了,咱们这位奶奶,也是扬州人。”

云乔听了并未放在身上,只是隔着帷帽淡淡扫了眼陈晋。

可陈晋闻言瞳孔却猛地一缩,他抱着剑鞘的手力道极大,望着云乔帷帽时的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无声又汹涌。

扬州……是她吗?

可是她,不是早嫁了扬州知府的公子,富贵荣华的做着高门宅院的少奶奶吗?

怎么会被太子殿下带

进京城?

依着她的性子,又怎么会这样不明白的做了太子殿下的外室。

陈晋从东宫被调这位被主子送来的女人并不知晓主子真实身份,提醒他不要多嘴。

他依他的资历不该轮到去给主子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做看家护院。

可陈晋是个沉如槁木的性子,对一切事情都不甚在意,也并不觉得来做看家护院和在东宫里领着任务刀口舔血有什么不同。

可他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好些年不曾见过的故人。

他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她怀孕之时。

那时他回到扬州城,见了重病的母亲最后一面,也曾偷偷翻进沈家,远远瞧过她一眼。

她怀了身孕,温婉娴静。

她的丈夫沈砚为着有孕的她,处理了她兄长欠的赌债。

陈晋想,她日子应当过得很好。

他也不该念念不忘于那段少年时的魂牵梦萦。

于是安葬母亲后,便回了京城,再没打听过扬州的消息。

甚至刻意在萧璟南下时,寻了由头避开。

江南私盐案尚未传到京城,陈晋自然不知晓沈家出事。

也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少年时喜欢的那个姑娘,还好端端的在扬州知府这样的高门大院里,做着富贵荣华,衣食无忧的少奶奶。

直到突然,在自己主子金屋藏娇的外宅门口,听到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秋日微冷的风吹在身上,凉意阵阵。

陈晋期盼着那冷风能吹落眼前女子的帷帽,让他瞧见帷帽之下的真容,确定是不是当年的她。

可是偏偏秋风不如人意,吹得她帷帽边沿不住的摇了又摇晃了又晃,却始终没让他有机会瞧见她的面容。

陈晋出神太久,那嬷嬷皱了皱眉,稍有些意识到不对,蹙眉又唤了声他名字。

他才骤然回神,及时遮掩了自己方才的失态。

低首应道:“是,我长在扬州,可后来少时离家经年未归,早忘了扬州的模样,已然算不得是扬州人了。”

云乔有些冷,掩唇又咳了几声,嬷嬷意识到云乔身子经不得寒,反应过来后,没再与人寒暄多言,忙就扶着云乔进了宅子的门。

那几个奴才被训斥过后,尚算老实,云乔扶着嬷嬷的手踏进内宅,往里头走去。

奴才们在前头引路,将云乔往卧房的方向带去。

陈晋则抱剑紧随在云乔身后不远处。

云乔的脚踝处有旧伤,走的很慢,当初她想着去给萧璟送平安符,夜半翻下院墙,歪了脚。

后来那段时日,许多事接二连三的折磨她,云乔也没有什么精力休养,又被萧璟送来了京城,一路舟车劳顿,到如今这伤,已是拖了许久。

她步履缓慢,一高一低,似是跛脚一般。

云乔习惯了掩藏做戏,一直忍着脚踝处的伤,不让人瞧出来。

引路的奴才和嬷嬷都没察觉到。

可陈晋是习武之人,在她身后是瞧着她的目光,又分外灼灼,自然是轻易就瞧出了她的异样。

那引路的奴才许是着急,越走越快。

云乔跟前艰难,腿儿已经有几分打晃。

陈晋意识到不对,想出言提点奴才慢些。

还未来得及开口,云乔便被一处石阶上的杂石歪了脚。

她本就有旧伤未愈,这一歪后钻心的疼,站立不住就要倒向一旁的荷花池里。

嬷嬷意识到去拉人,却反应不及。

陈晋及时横剑上前,拿那剑鞘,拦在云乔身前,将人护住,扯了回来,没让人摔进池塘里。

嬷嬷心有余悸的抚着心口,云乔手落在陈晋剑鞘上,紧紧握住。

帷帽从她头上掉下,砸紧池塘的秋水里,溅起涟漪。

云乔吓得也白了脸,攥着那剑鞘,抬眸看向陈晋,点头道了句:“多谢。”

她话音轻缓,脸色泛白,菱花般的唇紧咬着。

陈晋只瞧一眼,便立刻低下首来,猛然闭了闭眸。

果然……果然是她。

短短一瞬,陈晋心口情绪几经翻涌,最终还是握着长剑的剑柄,沉声道:“属下分内之事,夫人没事就好,不必言谢。”

嬷嬷反应过来,忙扶着云乔瞧她可否受伤,云乔适时松开了握着陈晋剑鞘的手,温温柔柔的冲着嬷嬷摇头。

“未曾伤着,无甚大碍。”

她话落,扶着嬷嬷继续往前走,忍耐着脚踝处钻心的疼,咬着唇瓣,将那菱花般娇嫩的唇咬得泛白乌青,也没说上一句疼。

一旁的陈晋眼力却却极佳,又是多年习武的人,自然看得出云乔眼下,已经疼得要命,无非是咬牙硬抗。

他低首抱着长剑,指腹无声抚过方才她指尖攥握过的地方。

无声低叹,心底思绪说不清的复杂。

她还是少时的性子,倔强得让人心惊又爱怜。

她也果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