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不久前，那忘川下游的黄泉边上，却有一红衣青年沿岸行进。

此红衣青年姿容妖美，手中握着裂云剑，正是无寂真人祁尘烨。他独自入了传送阵，遂到了此处。

黄泉岸边，沸腾翻滚起缕缕浑黄的泉水，溅至岸边几尺远，碰上石块便发出嘶拉的声响。

那岸边长久受此侵袭，无一活物可见，就连以枯土为生的冥府彼岸之花，也难以抵御那黄泉腐水。

似是到了尽头，祁尘烨停下脚步，见远处有一褐色石碑，其上刻有两斗大的红字，‘黄泉’。

其后更有一串碑文，写到，“凡尘俗世多歧路，悲欢离合换无情。不欲度劫入来世，忘川黄泉亦可归。”

他抬眸望向那汪巨潭，诡异凄惨的厉鬼凄嚎从他耳边掠过，黄泉上空氤氲着一层层红霭，朦胧月色之下，竟自缭绕不散。

“桀桀桀，你的肉、好香呐!”

他停下脚步。

见一只披发厉鬼从那滚烫浑黄的河水中探出头颅来，睁着黑漆的眼眶，皮肉泛着诡异的血红色，从岸边伸出尖利手爪欲拉住他的鞋脚。

祁尘烨冷厉一笑，“滚。”

那厉鬼嘶吼着退堕至泉中，激起剧烈浪花，消失在了沸水中，片刻却又听得泉中隐隐传来一娇弱女声。

“师、父，你快来、救我啊！”

祁尘烨凝神去听，果然听见了自家徒弟的声音。

“央儿?”

他飞身至黄泉上空，那滚烫的泉水之中，飘上来一蓝衣少女，唇如点漆、肤若凝脂，倾城绝世。

如同他记忆中的越云星，又是越绮央的模样。

他面有愧色，低声道，“云星，我来救你了。”

说罢，遂欲飞身落至那滚烫的黄泉水。

那‘少女’见了，面上诡异一笑，伸出双手，欲抓住飞身而来的青年。

只听‘锵’的一声，淬着寒光的长剑猛然出鞘，剑尖直指那厉鬼。

祁尘烨面露讽笑，“雕虫小技!凭你、也想骗我?”

裂云剑伴随着极强的灵力向那厉鬼竖直劈去，只见阵阵红光遁入那翻滚的泉水中，震溅起滔天巨浪，翻滚至岸边。

那厉鬼被劈个正着，连青年的鞋底也未碰到，就已被打散成一缕黑烟。

梵娘梦郎二鬼堪堪追到黄泉边，便见那红衣青年朝岸边袭来。

那梵娘摇摇头，有些疑惑，“又来一个修士?”

梦郎拉起她的手，笑道，“想来是客栈那二位的同伴了，既不是凡人生魂，我们只管放心，去会会他如何?”

说罢，梵娘与他相视一笑，遂牵着手往那红衣青年处而去。

待走近了，她唤道，“这位道友，你想必…祁尘烨，怎么是你?”梵娘声音陡然变冷。

祁尘烨见二鬼皆面色冷厉，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们又是谁?”

梵娘指着他，怒道，“好个祁尘烨，你可还记得一百年前，被你诛杀的狐妖宛秧?”

“宛秧?”

无寂真人面色凝重，他闭上眼睛，捻指一算，便想起百年前的那段记忆。

————

那时他才元婴后期修士，作为掌管宿云殿的长老，有时便带着金丹期弟子去往人间历炼。

又说在北境荒原之上，有个深不见底魂渊，其中有一神盘，唤名‘昆仑台’，据说从此往下便能到鬼界忘川。

而魂渊之外，有一处横贯荒原的茂密丛林，唤名‘荒森’那是一处人鬼皆惧的地带。

原因有二，第一是那成千上万种凶兽族群盘踞于此，守着其中蕴藏的无数宝藏。

第二是因为其中有不少妖兽布置的时空裂缝，踏入其中便会被送到它们族群聚集地，那可真是有去无回!

纵使他为元婴后期修士，却也只能踏入其中不足十分之一。

只因那次他与文珺、流光和滦风四人领着一众金丹期弟子去了

却不想刚进中就遇见一群妖兽。

那种妖兽，生得红眼，褐色皮肤上布满深紫色咒文，匍匐四脚，头颅狭长，长缝獠牙尖厉异常，一爪便能抓裂参天巨树。

当日他忙着对付妖兽，无意间与众人失散，跌入了荒原的空间裂缝。

待他穿至一片林中，却见一只红尾小狐狸缩在树边，正瑟瑟发抖，眼看着两只妖兽一步步走近它。

他见那两只妖兽的妖丹不错，遂顺道出手搭救了它。

处理完妖丹，那只小狐狸仍在树下躲着，许是见他不像坏人，就大着胆子走过来。

“我叫宛秧，是殇夜大人养的小狐狸啦!”

那小狐狸忽然开口，是一个清清脆脆的小姑娘声音。

他将妖丹收回储物袋，有些诧异，“真是奇怪，小小狐狸，竟能口吐人言，想来你是开了妖智吧？”

“呸，什么开妖智?本姑娘可是狐仙!!”

他觉得有些好笑，“还从未见过有妖兽能修炼成仙的。”

那小狐狸摇摇尾巴，变身成了红衣少女，面容生得清秀可爱，扎着两个丸子头，鼓着腮帮子。

“殇夜大人说我是小狐仙呢！”

“殇夜?他是你的主人?他怎会放你独自出来?”

那小姑娘似乎有难言之隐，“你、你管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告诉了他的名字，“祁尘烨。”

小姑娘点点头，“祁尘烨，我记住了，你今日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决定暂时跟着你啦！”

他只救她一次，她便赖着他不走了。

她总是偷偷看他的脸，叹气道，“祁尘烨，你真好看，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她敲敲脑袋，“不过我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他总算踏出裂缝，与师兄弟汇合。

她变成本体趴在他的肩头，见了一众弟子，嗷呜着落地跑了，远远爬上树干。

穹华饶有兴趣看着那只小狐狸，笑道，“五师兄，待我去把那小狐狸抓下来。”

说罢，他拿出网兜，飞身至树上，将小狐狸套了下来。

“师兄，你看，我抓住它了。”

穹华举起小狐狸，又将它放在他面前。

那网兜里的红尾小狐狸瞬间变成了一个红衣少女。

她在那网中滚来滚去，挣扎着吼道，“你们这些凡人真是讨厌，还不快放开本姑娘。”

于是他施法解了束妖网，她便小跑过来，缠住他的胳膊。

“祁尘烨，这里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众弟子皆是惊奇，小小妖兽竟能修成人形，看来道行不浅。

流光冷哼一声，“师弟，你别太护着她，她只是只妖兽罢了。”

席灯抱着剑站在远处，上下打量她一番，“我看她至少有三百年道行，她那妖丹可是极好的宝物，至少能换二十万上等灵石。”

小姑娘听到有人要她的内丹，立刻生气了。

她首先对距她最近的流光下手。

她施法将他绊倒在地，流光万没有料到有人偷袭他，狠狠摔在地上。

小姑娘立刻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嘟着嘴，“你们都不是好人，凡人果然都很坏!”

流光使劲儿挣扎，“放开我，这个小东西，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小姑娘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两手插着腰，歪着头有些疑惑，“你难道不怕我？你可知我是谁?”

“呸！管你是谁，不过是个妖兽，你还能杀了老子?你以为老子怕你？”

流光像被踩到尾巴，暴跳如雷，提起灵力反抗拽住那只马上又抓住自己头发的小手。

然而那只手却纹丝不动，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道行不浅，自己被表象欺骗了。

堂堂元婴后期修士竟被个小妖兽戏耍一番，焉有不气之理?

小姑娘却脆生生说道，“杀？我为什么要杀你?好不容易来趟人界，当然要你们陪我好好玩玩儿咯!”

看起来她丝毫不觉这麽一直抓着成年男子手酸，她望向他，问道，“祁尘烨，你说我要不要放了他?”

他未想过她如此厉害，开口替流光求情，“你放了他罢，他是我的师兄。”

她听话，放开了流光。

夜晚，他们一行人围在火堆旁。

趁着小狐狸熟睡，席灯和几位弟子向他提议，“师弟，她倒是很听你话，倒不如你将她骗过来，我们几人合力将她制服了，如何?”

他毕竟是修士，就算遇上一只修得人身的小狐狸，也只当她是妖物。

所以对于一众弟子如此说辞，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