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青湮大陆的西州城。
天色灰蒙,明明正午时分,却显得灰白暗淡,不多时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街上行人更是稀少,三三两两撑着伞匆匆走过。在城中某处凉亭,飘斜的细雨打湿了边缘的石阶。
红衣女子歪歪斜斜躺在凉亭中间,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手边放着一把长剑,一只解封的酒坛,封盖被随意丢弃在角落,无人问津。
男人小跑着进入凉亭,仔细拍拍身上的雨水,骂道,“天杀的雨,我就该拿把伞。”
待他缓神,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地上躺了个红衣女子。
虽看不清脸,但身段极为曼妙,当下就生了龌龊心思。
他浑浊的眼睛勾起色笑,嘴中尽是污言秽语,“小美人儿,这么冷的天,怎得躺在亭子,让爷来帮你暖暖身子好了。”
边说边搓着手掌走上前。
跃跃欲试。
那红衣女子听罢,身形有几分抽动,她缓缓抬头看向来人,杏眼泛着一圈通红,眼神却亮得吓人。
“滚!”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气势冷厉至极,顺带拿起手肘旁的长剑,锵得一声抽出剑鞘。
男子被她冷厉的眼神吓得浑身颤抖,又见她拔剑,立时萎顿下来,堪堪退至角落。
红衣女子立起长剑支撑身体起身,一手抱着酒坛,踉跄着离了凉亭,踏入淅沥的雨幕之中。
她的背影是那样悲凉,孤寂,于雨中茕茕孑立,慢慢地挪动着身体。
雨越来越大,冷风混合着雨水灌入衣袖,衣袍湿漉漉地搭在身上,她已无力顾及划遍全身的冷意。
此刻心恍若刀绞一般,疼痛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通红的眼眶中,不知淌下的究竟是雨还是她的泪。
女子嘴中喃喃自语,从她蠕动的嘴唇来看,似乎是在说,“凤凤,对不起。”
割舍爱的时候不痛,可真的离开了他,那些潜藏的痛便肆无忌惮的涌出来了。
出了凉亭,她仰躺在路旁的草叶之中,任由风雨侵袭,心中尽是绝望。
忘了他吧,既然已经离开。
就忘了他吧……
他定然也不会再爱她,她那样伤了他的心。
忘了吧,从今往后不要再想他。
去朝雾山,去寻到重塑灵根的方法。
她自嘲一笑,“我是该动身了。”
————
这日过后,烟落总算重新振作起来。
一路西下,赶路四月有余。
此时已到了初冬,天气微寒,她也添置了衣物放在储物袋里。
今日她特地挑了一条近路,直接从密林中穿过,便能绕过大山直奔邺水郡而去。
过了邺水郡,便算出了西州,接下就是绵延上千里的十万大山。
前辈告诉过他,朝雾山中有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她一定要去。
她独自握住轻云剑走在林间路上,却渐渐觉察出一丝异样。
似乎树林之中有什么声响。
烟落握紧暗自握紧了剑,警惕地望向四周。
“哈哈哈哈,好个小美人儿。”
一阵粗低淫、邪的笑声回荡在林中。
她不敢多留,立刻飞奔向前。
渐渐出了林子,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这处土质比密林更为干燥,风吹过更是带走一阵微粒。
五个壮汉赫然站在了烟落对面。
几人扛着锃亮大刀,身穿兽皮麻布,黑红的脸上长满了密匝匝的红棕色络腮胡子,像一丛被踩过的乱糟糟的杂草。
他们淫、邪猥琐的目光刺得她直泛恶心。
面对眼前这几个彪型大汉,也不知有无胜算。
烟落冷着脸举剑挡在身前,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为首那彪形大汉见此更是眯起浑黄的眼睛,“哈哈哈,爷就喜欢你这样倔的,真他妈够辣!”
烟落气得浑身发颤,若是以前,她定要立刻割了他们的命根子。
虽然修为尽失,可是剑术还在,她练了几百年的轻云剑,即便没有灵力加持,却也能对付一般凡人。
大不了跟他们拼命!
几个壮汉调笑着,上下打量她的身体,更是得意一笑,“乖乖跟了爷几个,保准你舒服得爽死。”
紧接着就有两个壮汉跃跃欲试走上前。
烟落举着剑警惕地后退几步。
“小美人儿,你就别挣扎了,否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眼看着二人越逼越近,烟落发了狠,冲上前抬脚就朝着壮汉下身踢去。
那壮汉黑黝的脸顿时涨红成猪肝色,惨叫着捂着下身。
另一个见状,大叫一声,“贱人,我杀了你!”
烟落猝不及防,被那壮汉扯着衣袖,猛甩她一个耳光,顿时震得耳鸣目眩。
随后她被另一壮汉像提小鸡一样拎着摔在地上,又他被狠狠踩在脚下。
顿时挣扎不得,她手中的轻云剑也落在脚边。
“贱人,你竟敢伤我三弟,看我不干、死你,
该死的小蹄子!”
烟落摸了摸手边的细沙,遂抓起两把,朝着身上的壮汉袭去。
“啊啊啊!”霎时间他痛得慌忙捂住眼睛。
一旁几人以为这下她无路可逃,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烟落抓起轻云剑便向前跑去,而她的不远处,恰恰是一处山崖。
她慢慢退至崖边,一群壮汉却仍是紧追不舍。
“贱人,我看你往哪儿跑!”
方才被沙子伤了眼睛的壮汉怒目圆睁,“我们几个定要玩腻了你,再打断你的手脚卖到,窑子里去。”
烟落不顾抽痛的嘴角,冷冷一笑,“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没有丝毫犹豫,她直接转身跳下山崖。
一群壮汉气急败坏围至崖边,却见下面绿葱葱的丛林早已没了红衣女子踪迹。
“贱人,竟敢跑!”那个被下身受伤的壮汉这时才被人扶着过来悬崖边,怒骂一句。
当下就有人劝他,“大哥,算了,说不定已经摔死了,快回去吧,那贱人身上我看也没什么财物,还是路上再拦票大的。”
一群人这才骂骂咧咧离了悬崖。
————
“陛下……”
伊梓重沉默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却仍然能闻见殿中传来的刺鼻酒气。
自从烟落逃回人界,已经快五个月了。
可是陛下日日将自己关在殿中,不问世事,只是一味的饮酒。
他明明是那样高贵的莽荒上神,他本就该睥睨天地,将六界一切踩在脚下。
何须为了烟落,这个不识时务的凡间女人这般伤心欲绝。
可是,他知道,他的劝说是无用的。
陛下的性子,他十分清楚。凤族就是那般,认定了谁,便是一生,这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是如今,他势必要试上一试。
想到此处,他转身离去。
他忽然想到一个方法,或许能帮陛下走出烟落的阴影。
————
南荣依有些紧张地站在殿中。
刚刚有侍从过来,说是梓重大人有事请她一聚。
一路上,侍从见了她,少不得投来异样眼光。
这也情有可原,她私自与烟落串通,帮着她逃回人界,又敢在婚礼上冒充她,最后若不是陛下发现,她就真的顶替烟落与他完婚了。
如今事情败露,她自然就成了整个妖界的笑话。
可是她才不在乎,随便他们怎么说,能听进去一句算她输。
她正想着,伊梓重便进入了殿中。
“梓重大人,你找我有事么?”
伊梓重拿出怀中一副画,将它递给南荣依。
他语气莫名泛着冷意,“既然烟落执意要走,那也不必再顾及她。”
“南荣依,接下来,我要你去劝劝陛下。”
闻言,南荣依抱着画轴后退几步,神色有些失落,“不行,陛下根本不会听我的,他本就不喜欢我,或许也不想见到我。”
梓重反驳她,语气异常坚定,“不会的,帝姬,你是北荒神女转世,你可知道她与陛下的渊源么?”
南荣依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伊梓重见她疑惑,遂开口解释,“当年,北荒神女本与陛下有婚约在身,只可惜她与衍曦先认识在前,更是为了衍曦亲自去须臾海退婚。若不是篓珏当日说出实情,我竟不知,北荒神女便是阿倾。”
原来梓重大人知道啊。南荣依心想。
“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伊梓重摇摇头,叹了口气,“具体我也不知,数万年前我才到陛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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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越绮央回了人界,才知道,原来她已成了修仙界追捕的对象,流云仙宗的逃犯。
事情要从她路过西州城外,遇到一群奉虚宗弟子说起。
西州城本就是奉虚宗的辖地范围,那群红衣弟子却一眼将她认出来。
“越绮央,原来你在这里。”
她提着长剑,有些警惕地望向他们,“你们竟认识我?”
为首的弟子冷笑,“岂止是认识,你可是修仙界名人。”
她举剑退后几步,眼神瞥向众人,“你们什么意思?”
“少废话,师兄,我们合力将她捉住,也好去流云仙宗领赏。”
那些弟子纷纷拔剑相向,一副要活捉她的架势。
越绮央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想要抓我,也看要,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歪着头诡异一笑,指尖溢出几簇血红火焰,一些溢散至地面,溅出了点点火星。
众弟子面面相觑,最终下定决心,大喝着冲向前。
越绮央轻轻点脚,飞身至半空,掌心随即溢出一道血红火焰,如火舌一般袭向众人,将他们纷纷击倒在地。
那些弟子‘咿呀哎呀’惨叫几声砸向地面。
为首那弟子挣扎着起身,对她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
她明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