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以后,遵月古城最中心处的须臾神台。
原本空旷的广场已聚集了无数妖族。就在广场正东面,陈列着一列冗长座椅。
侍仆们更是忙前忙后铺陈打扫着地面。
妖皇传令至整个妖界,他今日要亲自审判狐族帝姬沈染织,罪名是她谋害未来的妖后。
此刻高台之上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妖族族长。
且说狐族族长沈宴卿,他得了消息,立刻从青丘赶来遵月。
一进须臾神台,便见着其余妖界众臣已经入座。
他顾不得平日儒雅俊朗的仪容,眉头紧锁,眼底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怒意。
轩辕凤歌竟敢出尔反尔,他若真敢对织儿不利,别怪整个青丘与他翻脸。
一众族长见了沈宴卿,也被他阴沉隐怒的表情震惊,却也不好多言。
妖界本就以实力为尊,他们真的惹不起轩辕凤歌,更何况,的确找不到谁比他更合适当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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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儿,我会替你处置沈染织。”
青年附在烟落耳边轻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染织既先害人,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烟落全程沉默,面无表情,就算被他牵着去高台入座,却也还是沉默。
他见她如此,心中又是一痛,像是有一把尖刀深深刺进他的心折磨,如此反复,不得解脱。
自从他毁了她的灵根,她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凭谁也无法将她唤醒。
一旁的梓重,见了高台上的纠缠的二人,不禁微微摇头,叹一口气。
到如今,他也不知,究竟是谁错了。
即便是凤皇这样的莽荒上神,也有他无法掌控的事。
不再犹豫,他冷冷对着妖兵开口,“把沈染织带上来。”
为首的妖兵得令,遂将全身捆了束妖锁的沈染织带到须臾神台中央。
梓重这时才去高台上请示。
“陛下,沈染织已经带过来了。”
一旁的白衣青年却是不答。
他神色哀戚地跪倒在烟落面前,拾起她的手掌摩挲他的脸,目光尽是哀求,“落儿,我求求你说句话,哪怕是一个字也好,沈染织已经带来了,你想怎么罚她都行。”
白衣女子只是沉默,她神色空洞,好似一具失了灵魂的傀儡。
沉默良久,她手指微微颤动,终于有了反应。
她视线抬向须臾神台中间的黄衣女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厉,“我只有一个要求,剔掉她的妖骨。”
青年回握住她的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好,落儿,我就去剔了她的妖骨。”
不欲多说,轩辕凤歌直接飞身至圆台之上。
接着就是白泽帝姬赫连音,她也跟着飞身而来。
她拦在白衣青年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恳求,“陛下,请容我同深染织说几句话。”
闻言,轩辕凤歌顿住脚步,转身退后几丈。
赫连音见此,快步冲至沈染织面前。
她眼中一冷,一字一顿地问,“沈染织,你为何要害她?”
闻言,沈染织涩然一笑,“呵,连音姐姐,你难道不想杀了那个凡人?你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同她在一起?”
赫连音闻言怒极反笑,“沈染织,未曾想你竟如此顽固不化,即便陛下喜欢她,可这也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她长叹一口气,“亏我那么信任你,将你带入我族禁地,告诉你破解阵法的口诀,染织,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沈染织眼神暗淡了下来,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想要她死!”
赫连音苦笑一声,看来,沈染织丝是毫不知错。也罢,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陛下,我问完了,您动手吧。”
赫连音说罢,便飞身离了须臾神台。
轩辕凤歌缓缓走至沈染织身侧。
他转动手腕,莹白指尖金光明灭,微微溢了几簇飞散入空中,顿时惊得沈染织往后退却几步。
眨眼之间,他已手提一柄长剑,剑以黑玉为柄,其上由金丝襄刻一只九翎金凤,显得无比尊贵威严。
这把由混沌初开以来凝聚天地灵气的熄铁所铸的灭神剑,正淬着锋利寒光,隐隐透出嗜血杀意。
直到这时,沈染织才真真正正知道怕了。
她瘫倒在地,面色惊惧地拼命摇头,身子抖若筛糠,已是泪如雨下,“陛下,织儿、织儿知错了。”
晚了。
青年视线投向她,神色阴沉至极,“沈染织,你害得妖后身染邪气,灵根尽毁,当着诸位族长,我便亲手剔了你的妖骨。”
高台之上的众妖族长又是一惊,妖皇的意思,这个叫烟落的凡人便是妖后么?
还未回神,便见神台之上的白衣青年提着长剑,已将那狐族帝姬沈染织的妖骨生生从背脊中抽了出来。
与当
日剔除篓珏的妖骨,情景别无二致。
绕是沈宴卿再怎么心痛想要阻止,却也只能吞下这口恶气。
这笔账,青丘早晚要和他算明白!
且说雪烬城城主司空彻,此刻他亦坐在高台上,听着周围一阵唏嘘交谈,他不由得望向烟落所在的方向。
尽管未曾亲眼所见,但一路上听说了许多,尤其是烟落被篓珏扔下万妖窟一事。
如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下他也不好意思再向凤皇开口要魂牵引,还是过段时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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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落看着沈染织生生被抽掉妖骨,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痛不欲生的模样丝毫无法激起她的一丁点怜惜。
沈染织固然痛,可有谁又知道她的痛?
她没了灵根,沈染织便也得剔掉妖骨抵销她的罪过。
事已至此,烟落已没有了任何期待,她唯一想做的便是离开遵月。
就算不能回人界,她也不想再和轩辕凤歌有任何瓜葛。
可是她清楚,轩辕凤歌不会放她走的。
她只能同他耗在这里,或许,再过几年等她渐渐老去,或者他厌恶了,她便能离开。
所以,就这样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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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在魔界蚩火城中。
自从越绮去了王宫一趟,炽天烬便天天派人送着各种东西来溢辛府上。
“越姑娘,这次不是尊上请您,是篓珏大人请您往宫中一聚。”
越绮央有些犹豫,她并不想去见篓珏。
傀岐却在她的脑中凄厉叫喊,“越绮央,吾要你去见篓珏。”
听了他的话,越绮央这才决定进宫。
一路顺着宫人指引来到殿中。
就见篓珏已经站在榻间等她了。
“你找我来做什么?”越绮央有些疑惑。
篓珏面露冷笑,“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蠕动嘴唇,一字一句开口,“我找的,是傀岐。”
这时,识海中的傀岐不再沉默,“越绮央,吾决定放过你,篓珏比你更适合修炼。”
听罢,越绮央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那好,傀岐,你快从我身体里出去。”
说话间,越绮央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穿过她的全身经脉,朝着脑海当中钻去。
“啊啊啊啊!”
她不禁被脑中的剧痛激得哀嚎出声。
邪气席卷着将她推至半空悬浮。
霎时间,大量幽绿深黑的雾气从她的眼眶中溢散,如一团巨型烟云,顷刻之间涌向一旁篓珏的身体。
伴随着他不断抽搐的身形与嘴中溢出的凄声惨叫,那一团雾气最终全部钻入了他的身体。
失了邪气的越绮央,像落石一般嘭得砸向地面。
她挣扎着起身,眼中的邪气尽数散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去探查她的识海。
随即,她惊喜地发现,傀岐不见了,识海当中,只剩了那团幽紫魔气。
傀岐自愿从她的身体里退出去了。
这边她摆脱了傀岐喜不自胜。而篓珏再度睁眼,他乌蓝的瞳孔也染了邪气,成了幽绿深黑的颜色。
“越绮央,多谢你了。”
篓珏缓缓蠕动嘴唇,声音恍若成百上千的不同人声同时发音,透着莫名地渗人诡异。
他的莹白指尖溢出了点点幽绿火光,神色前所未有的讥讽,怨毒。
他终于,又能修炼了。
轩辕凤歌,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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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须臾神台之上。
背脊沾满鲜血的沈染织,被妖兵拖了下去,徒留白衣青年独自立在原地。
他似是早已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口,“如今,当着众位族长,我宣布一事。”
高台上一众族长又是一惊,齐齐向他望去。
他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在场令所有妖族震惊。
“七日一过,我便要迎娶烟落做我的妖后。”
当着众妖的面,他自顾自地宣布着。
闻言,烟落心神大乱。
她慌忙从座椅上起身,抓着石栏,惊叫着朝着神台中心呼喊,“轩辕凤歌,你疯了么?我不嫁,我不会嫁的!”
她多么想冲上去阻止他,奈何她修为尽失,却只能束之高阁般坐在高台上。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娶她?
她失魂落魄地返回坐位,却被闪身而来的青年从背后抱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