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至万妖窟,轩辕凤歌才凭着那滴精血感应到烟落与他那缕微弱的联系。
顾不得多想,他立刻往她的位置奔去。
那些隐藏与万年黑暗中的妖兽,皆惧怕他身上的神息,颤抖着身体为他让路。
一路穿过不知多少处怪石,直到看见那抹刺眼的红,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可待他走近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
“落儿!”
近乎悲鸣的凄声叫喊久久回荡于万妖窟中。
只见他面前的这抹红,哪里是烟落的红衣,分明、是一个血人。
一具一动不动,仿佛死去多时的尸体。
烟落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四肢更是仅剩些许皮肉,附着在血淋淋的骨架上。
她原本乌亮的长发一缕缕夯入地面,被鲜血浸润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泽,面容更是惨白到几乎认不出五官,脸上的伤口早已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轩辕凤歌直直跪倒在她面前,心仿佛是被人用刀子狠狠搅碎一般,疼得他止不住抽泣。
他一双清冷的凤眸变得通红,泪水霎时淌出了眼眶,他颤着声音,“落儿,都是我的错,我来晚了,我带你走。”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她,却沾了满手冰凉黏腻,怔怔看一眼,才惊觉是她的血。
仿佛如梦初醒般,他立刻施法替她治伤。
随着金色灵光注入烟落的身体,她的身上逐渐凝聚出一些血肉。
见有效果,他的眼中有一瞬欣喜,随即继续用神力替她治伤,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耗尽神力。
可阴阳极风造成的伤口,纵使是他的神力也难以修复,堪堪只能将她经脉灵根护住。
如今,只能先带她离开。
————
梓重一直在万妖窟前焦急地等待。
陛下是莽荒上神,想来不会有大问题,可他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阴阳极风不好对付。
漆黑一片的深渊,却忽然破开,像是蛋壳破碎般,霎时间金光四溢。
紧接着,一只如火般绚丽的九翎金凤直直冲出了深渊。
它摇曳着九根遨游于天际的金色翎羽,扶摇直上,朝天发出一声嘶鸣,其声之大,震颤荒原。
梓重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幕吓得愣在原地。
就见那只摇曳于天幕上的九翎金凤堪堪飞落至地面,那双清冷的凤眸却闪着泪光,满眼通红。
它覆满金色翎羽的背上,有一抹突兀红色,堪堪能看出是个人形,长发散乱,四肢仅剩一些皮肉连着骨头,早已面目全非,黏腻血汁甚至将周围的翎羽染成血色。
堪堪落地,凤凰便转头用喙轻啄背上那抹红色,伴随一阵耀眼金光,化作一白衣青年,而他怀中,正抱着那个血人。
梓重这时终于回神,他闪身至白衣青年身侧,终于看清他怀中的那抹红色。
梓重瞪大眼睛,“陛下,这、这是烟落?”
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灵气十足的姑娘,会变成如今这副近乎白骨的血人。
阴阳极风将她的血肉尽数削去,堪堪只存了一些皮肉。
难以想象,她究竟受到了多少折磨。
“梓重,快回宫。”
青年堪堪丢下一句,便抱着烟落化作金光离去。
————
且说越绮央从流云仙宗逃去了魔界。
她一醒来,便见自己躺在一处荒漠中,天色更是刺目的幽紫。
她捂住肩膀起身,见满目皆是零散的石头与白骨。
起身,远处天幕赫然袭来一道紫光,落地化作一黑衣男子。
他的右半边脸戴着面具,衣襟半开的锁骨更是布满诡异的紫花图案,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他淡紫色瞳眸紧盯着蓝衣少女,啪的一声摊开团扇,掩袖遮住脸,似是羞涩般喟叹,“好个美人儿,你怎来了魔界?”
越绮央听他这么说,心中的猜测终是得到验证,原来,她真的来了魔界。
想来红莲业火烧穿了莽荒禁锢吧。
“你们魔尊呢?”
少女突兀的一问,令男子眼睛有一瞬瞪大,随即又转了一圈,语气愈发疑惑,“魔尊?他可不在魔界,姑娘你竟认识他老人家?”
越绮央这才告诉他,“我与炽天烬是老相识,如此,你还不带我去你们王都?”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流云仙宗她是不会回去了。
她决定先把养好伤,再去找师父,师父一定会相信她的。
黑衣男子语气愈发恭敬,“您便是我魔界贵客,请随我来。”
越绮央没有任何疑虑,跟着男子离开了荒漠。
————
人界,流云仙宗。
迎奇又一次来找浮生仙府找言昭。
自从仙帝去了人间寻越绮央,言昭便搬到了浮生仙府。
他一直想劝她回仙界,可是言昭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待他一进殿,便见东里言昭正在殿中询问弟子。
她手上拿着一副画,在一众弟子面前摊开。
见画中是一手持青玉笛吹奏的女子,一身青衣,容貌秀美灵气。
“你们看好了,我想要找画中这位女子。”
那些弟子凑上前看,当下便有人认出了画中女子。
“言昭长老,这、这不就是烟落么?”
“烟落?”
听到这个名字,她脑海中赫然闪现出当日那身着红衣,戴纱巾掩面的女子。
竟是她?
难怪,烟落几次见她都是遮着面,她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原来她一直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真是气死她了。
飞霜接着问,“你们可知烟落去了何处?”
有个知道烟落的弟子挠挠头,“这个、我听说她当日同宗主出去寻找圣物,但是这几日没人再见过她。”
飞霜点点头,“知道了,你们下去。”
难道烟落也去了妖界?
姬衡光回来了,她为什么不回来?
迎奇没想到,言昭要找的竟是流云仙宗的某位弟子,她为什么要找他?
踏进殿中,一众弟子纷纷向他行礼,“迎奇长老。”
遣散一众弟子,迎奇这才开口,“言昭,现在你可以跟我回仙界了吧?”
飞霜猜测烟落去了妖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遂点头答应。
她装着叹一口气,“好吧,哥哥,我们回仙界吧。”
这一日之后,流云仙宗两名长老突然不见了踪影。
众人将流云仙宗翻了个底朝天,却还真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最后猜测,这两位长老又外出云游四海去了。
这又成为一桩怪事。
————
此刻梓重焦急地等在殿外。
烟落伤势太重,陛下正在为她治伤,也不知她能不能挺过这关。
此刻,殿内旋风四起。
那具堪堪只剩些许皮肉的红衣女子,四肢摊开,高高悬于半空,正被一溢满金光的阵法包裹着。
白衣青年端坐在她身下的地面,他正在操控着阵法,道道金光从他的身上溢出,源源不断地供养着阵中女子。
伴随着他不断施法,那红衣女子身上又凝聚出了一些血肉。
然而还不够。
他的神力终究不适合替她塑造血肉。
只能想别的办法。
梓重正在外侯着。
就见青年推门而出,他身形有些踉跄,原本雪白的衣袍沾了大片血渍,面色苍白如纸,衬得薄唇愈发似血般红艳。
他的眼神透着哀戚、忧虑,看向梓重时,竟淌出了泪花,语气焦急地吩咐,“梓重,你务必看好她,我去趟月影。”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金光窜入天幕。
梓重见他走了,遂推门而入。
见烟落正悬浮于半空,被一处阵法包裹在内,殿中更是溢散着金光。
陛下去月影,应当是找白泽王要回生莲,但愿他能尽快赶回来。
话说在妖界离遵月以北万里,便是月影国,此处乃白泽一族聚居地。
且说在月影国的王宫,某处大殿内。
青铜炉鼎燃起缕缕青烟,殿中一片祥和宁静。
坐榻上的小方桌前,端坐着一黄衣与一白衣女子,二人正捻着茶盏,细细饮茶。
那黄衣女子生得媚眼如丝,上挑的眼尾勾勒出一抹微红,眼边生得一颗泪痣,唇比花娇。
她的气质更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只见她轻抿一口灵茶,唇角上扬,“连音姐姐,这次恐要叨扰几日了。”
对面的白衣女子,相较于她,更是美得出奇,气质通身矜贵,她堪堪放下茶盏,面带微笑,“哪里,染织,你什么时候想来月影便只管来,我基本上不会离开月影。”
沈染织掩袖娇笑,眼中是说不出的愉悦,“连音姐姐,你可知凤皇重夺了皇位。”
赫连音自然是知道,她先前还以为凤皇真的神陨了,未曾想他竟然回来。
她就知道,凤皇一定还好好的活着。
事实果然如此。
此刻某处宫道上,却落下一道金光,悄然化作一白衣青年。
他一落地,便步履焦急地向前走去。
那宫道上一众侍仆,见他生得姿容绝世,又见他额间有一抹赤金凤印,可知他便是当今妖皇陛下。
侍仆无一例外地驻足观望,翘首以盼,传闻妖皇陛下姿容绝世,容貌冠绝妖界。
今日一见,果真所言不虚。
一时间,见到他的妖仆无一不躬身行礼。
“恭迎妖皇!”
白衣青年周身泛着冷意,高贵绝尘中透着难以亲近,他只说了‘起身’二字,便直奔某处宫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