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等着,车就停在外面,没锁。」
程越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迎清才发现,两人挨得很近。
近到超出了她能忍受的安全范围。
她连退两步,定神看着他,然后转身快步拉开门出去了。
程越生的车一眼可见,不是开去三桥村那辆,是她第一次去饮泉路1号,一开始看不清车标是牛还是马那辆。
她觉得脚下越走越没力,连忙几步上前,拉开副驾便坐了进去。
春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含蓄,即便停在树荫下,车内也又热又闷,但车厢中的莫名熟悉的气味让她似躲进了安全屋。
顾迎清降下两边车窗,有微风穿过。
她手肘支在车门上,拖着下巴,盯着车窗边后视镜里的自己出神。
当她不自觉把手指放在唇边时,才惊觉自己手抖得厉害。
想起方才的一切,恍然如梦。
恐惧,愤怒,热血,畅快,仿佛都在转瞬之间。
她盯着通红的掌心,酸麻的感觉还未褪去,用力时,皮带硌着肉的感觉还很清晰。
回忆姓沈那男的骂她疯,她只恨不够疯,没将他也多抽几下。
可随时间点滴过去,顾迎清开始想善后的问题。
事后那夹克男会不会报复?
程越生说什么许总撑腰,许安融会为了她出面?
可那夹克男确实提到了许安融,又憎恨赵南川,嘴里对死人也不尊重。
思绪乱飞间,她想到今天是清明,又想到了赵南川。
她紧紧闭上眼,缩靠在车座里,拳头抵着额头。
像是刚享受过一场畅爽的梦,醒来发现仍被困在现实,无力又遗憾。
不一会儿,车门被拉开,有人上车,关门。
「你不舒服?」程越生问。
他声音如一贯那样没有波澜,让顾迎清想猜包间里后面发生了什么都猜不出来。
「没有。」顾迎清坐正,理了下头发,余光发现扶手箱上放着她的包。
她怔了下。
她刚才离开包间时,还很混乱紧张,忘了拿包。
顾迎清没去看他,只是伸手拿了自己的包,出于礼貌说了句:「谢谢。」
就是嗓子紧,声音听着有几分冷漠。
程越生启动了车子,一面倒车,一面跟她说:「赵缙带了他的女友去庄园。」
顾迎清一愣,还没转过弯来。
他又说:「他的新女友的父亲,跟邓荣涛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你大概就知道是什么来头了。许总让你去庄园,是想利用你破坏这段姻缘。你知道不少赵缙的事,他姐害怕你的出现,会让赵缙在新女友面前毁掉清白形象,便让人半路带走了你。」
难怪赵缙前段时间一直没作妖。
难怪金玉吟的事之后,他还来跟她道歉。
难道金玉吟被困饮泉路1号,也是他姐的手笔?
可又有什么关系,这二人也不分你我,目的都只有一个,为了赵缙,想要扫清她这个障碍,拿到她手里的股份而已。
「可刚才里面有个男人姓沈,他说他姐是沈纾纭,如果是赵笙找人干的,跟沈有什么关系?」顾迎清想不通地皱起眉。
「借沈纾纭之手而已。」
顾迎清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程越生不答,在车开上去往不同方向的路口之前,给了她两条路:「赵缙和他女友还在庄园,你可以选择去那里,也可以选择回家。」
去庄园,可以膈应赵缙,还能让许安融达到目的。
回家就是避战,变相让许安融觉得她向赵缙服软。
顾迎清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低声说:「去庄园。」
程越生没出声,在岔路口,开向了去庄园的路。
顾迎清耳朵和脸上的温度一直降不下去,
她拿出气垫,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浅浅的一层粉底都盖不住绯色的脸,那人打她的时候,指甲还挂花了她的粉底。
畜生。
想起来,顾迎清后悔前几下抽得不够用力。
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担忧道:「那个胖子不会寻仇吧?」
「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说了有许总给你撑腰。」程越生流畅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开上盘山公路。
顾迎清心里嘀咕,正是这句「许总撑腰」才让她没底。
沉默片刻,为让她安心,他说:「那人身家不干净,他是北边郊区的地头蛇,南边不是他的地盘,跟这边的一个老板有仇,到人家这里闹事,给了人家机会整治他,他自顾不暇了,没功夫找你寻仇。」
顾迎清这才继续补妆。
余光看见程越生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看后视镜还是看什么。
顾迎清手上动作微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啪」地盖上了气垫。
拘谨地坐着。
一段无人说话的路程之后,程越生又沉声开口:「我跟你说过,别淌这趟浑水,对你没好处。」
顾迎清看向一边,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说过?」
不想回忆他什么时候说过,便当他没说过。
程越生呵了声,伴着风声与引擎,模糊得不知是笑是冷哼。
「你大可先模糊立场,明哲保身,直到这二人杀出胜负。」他建议。
顾迎清蓦然转头看向他,「那在有结果之前,他们二人只要谁不如意,谁怀疑我倒戈,就拿我开刀,我也得忍到那时候?」
顾迎清想到「胜负」二字,一想到赵缙在赵家呼风唤雨……
她就不仅是逃不脱他的阴影那么简单。
她知道他那么多事,到时候还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顾迎清光是想想,都有一股凉意自头流到脚,她喃喃:「况且,赵缙不能胜。」
程越生看着前路,拧了拧眉。
前方已经能看到庄园露在绿色枝叶外的建筑体。
顾迎清说了最后的话:「谢谢你的建议,你既不打算帮忙,就别管这么多,只需要管好你的沈纾纭,别让她老是找我麻烦就够了,毕竟我跟你上床的时候你既不是她男友,我也不欠她钱……啊!」
车刚好停在院子停车坪,急刹。
顾迎清话刚说完,整个人被惯性往前抛去,又被安全带拖了回来。
她撞回座位上,呼吸不稳,睨着旁边的男人,「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