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本来就是谢识琅的敏感之处。
他眼眶里红意更甚,手指关节都透着粉,应当是过于羞臊的缘故。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你是个柿子吗?”
面对醉酒的男子,她是什么话都能顺理成章说出来了。
他咬住嘴唇,伤心得眼底浮现水光,即将垂落。
谢希暮才停止调戏,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不会跟别人走的,笨蛋。”
他着急忙慌抬起脸,“你说什么?!”
现在的谢识琅,同未曾及冠的少年郎一般,沉不下气,迫于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她摩挲他的下巴,像是在逗一只忠实娇憨的大狗,耳廓边缘透着鲜血浸泡过的绯红。
“谢识琅,你究竟是为什么会以为我要跟萧焕走?”
谢识琅委屈地盯着她,“你摸他。”
“啊?”谢希暮当真是愣了,“我摸他?你看错了吧。”
“没看错。”
他气呼呼地反握住她的手背,摩挲了两下,强调:“你就是这样摸他的!”
她都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摸过萧焕了,兴许是谢识琅喝醉了,产生了幻觉?
“你别胡思乱想,不会的。”
“真的不会?”谢识琅张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瞧上去像失而复得了对他来说最珍贵的宝物。
“真的不会嘛?”
他眼眶湿漉漉的,很是惊喜,将脑袋埋在她脖颈上蹭了蹭,像是撒娇,乞怜她施予一点同情。
“不会哦。”
谢希暮当真是很喜欢他喝醉后的小模样,分明清楚这人等明日酒醒了,就不会记得如今所发生的事情了,还是捏了捏他的脸颊,转而嗔道:“你还打算压着我多久?痛啊。”
听到女子说痛,就好像触发了谢识琅某个自动弹射机关,一个翻身连忙抱着谢希暮起身,手足无措道:“希儿哪里痛?”
谢希暮被拉到榻上,瞧男子紧张兮兮、像是犯了错的愧疚神态,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背上痛。”
谢识琅着急,“那我给你上药。”
说着,他在怀里掏了掏,还真拿出了一个药瓶。
她如今是真信他随身带药了。
“你来上药。”
她忍住上挑的嘴唇,伸手将衣衫半解,雪白肩头顿时暴露在男子的视野中,慌忙躲闪,“不、不,我不上药。”
她眨了眨眼,“方才不是说好了替我上药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谢识琅羞赧地低下脑袋,用力摇头,“害羞。”
她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肚子疼,没想到有一日谢识琅会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害羞。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女子轻笑声落在谢识琅耳中,好像加重脸红的火药一般,将药瓶塞到谢希暮手里,结巴着迈开脚步,“我、我出去,你上药。”
不等谢希暮接着调戏,屋门已经被关上。
谢希暮哪里真的需要抹药了,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将药瓶放回桌上,却推不开屋门。
用尽全力,好不容易将屋门推出一条缝,只听沉闷的一道肉响,紧接着是阿梁的尖叫声。
“主子——”
谢希暮心里咯噔了一下,屋门轻而易举开了,谢识琅却捂着脑袋歪倒在一边。
“小叔叔。”她连忙跑过去检查他的情况。
方才他说出去,原来是坐在了她屋门口守着,她那一推,将人都推倒了。
幸好这人只是醉晕了过去,不是磕昏了。
和阿梁一起将人扶回了偏屋,谢希暮也才松了口气。
晨光熹微,冬雪消融,谢家周围街巷邻里一大早便听到搬运行囊的动静,瞧谢家准备了两辆马车,行囊装车则有十多辆,看着像要出远门。
谢乐芙一大早被吴管家喊醒,上下眼皮子都打不开,拖着含糊的脚步好不容易跨上马车,只瞧车内坐着的男子前额红肿,一大早积累的瞌睡忽然清醒,发出一阵爆笑,“大姐姐,你快来啊!车里坐了个寿星公。”
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下,谢端远严肃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先前嘱咐过几次了,该喊什么?”
谢乐芙捂着后脑勺,没好气嘟囔了两句:“还不让人笑了。”
谢端远看了眼车内男子,“你这伤怎么了?”
谢识琅平静道:“昨日回来,不慎跌了一跤。”
谢端远蹙眉,“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跌跟头,下回小心些,记得抹药。”
谢希暮正好从府内出来,瞧谢识琅端正坐在车中,如松如竹,仍是温恭直谅、国士无双,俊脸不染情绪,视线在短暂落在她身上后,又淡然挪开。
好样的。
看来又是半点不记得了。
“从祖父,我让人给您备了早饭,就在前车,您记得要吃,免得等会儿乘车头晕。”谢希暮准备周全,已具当家主母的风范。
谢端远很是满意,关心:“你吃过了吗?”
女子笑,“等会儿和夫君在车里吃。”
谢端远点头
,不忘拉上谢乐芙,“过来同我一起,别挤着你叔婶。”
等二人走了,谢希暮才看向车上男子,对方垂眼看书,瞧上去不想搭理她。
看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误会她和萧焕的时候。
“不扶我一把吗?”
女子清音悦耳,谢识琅微顿,余光瞥见女子莞尔一笑,朝他伸出柔荑,示意让他牵。
他转开眼,“有手有脚,何须让人扶。”
“哦。”
谢希暮的语气听上去失落,从阶上跨上来,身子却一歪,“哎哟。”
谢识琅眼疾手快伸手过去,女子歪倒的身形却骤然一稳,疑惑地看向他伸到半空中的手臂,“不是不扶嘛?”
他表情一僵,飞快收回手,“没要扶你。”
谢希暮憋住笑,“那你伸手做什么?”
他转而揉了揉额头,“按一按。”
阿顺正好将早饭递进来,谢希暮也就止了声,等人将早饭放好,才从袖子里取出药瓶,靠近男子,“我给你抹药。”
谢识琅偏开头,“用不着。”
谢希暮观察这人的反应,“真不用?这药可好了,是萧焕给我的。”
谢识琅本身还无事,一听见这个名字,登时沉下来脸,“他给的,我更不会用。”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谢希暮歪过脑袋,笑眼看他。
谢识琅皱紧眉头,“什么?”
她将药液倒在手上,用掌心搓热,一边道:“昨日你可是拉着我哭了好久,求我不要跟萧焕走,你还误会我喜欢萧焕,说你比他好多了,让我不要喜欢他,喜欢你。”
谢识琅瞳仁放大,“不可能!”
“所以啊,我昨日可跟你解释很久。”谢希暮将药液抹在他额头上,“我说我不喜欢萧焕,也不会跟他走的,让你不要误会了我同他的关系。”
谢识琅微微一愣,胸腔内存积的郁气好像随着女子的话一点点消散,又心虚道:“谁让你解释了,我没误会。”
“真没误会?”
谢希暮秀眉稍动,眉眼笑盈盈的,瞧着让人不自觉心动。
他耳根不自觉一热,“没。”
又反应过来,看向她手里的药瓶,“这是萧焕什么时候给你的?”
谢希暮笑了,“我这个药,是早间托晓真去专门治跌打的药铺买的,效果很好,晓真每次用,很快就能消肿。”
谢识琅这才清楚女子方才是在诓他,嘴唇动了两下,连带着面颊都酡红一片。
“我日后…不喝酒了。”
他语气很闷,像在懊悔。
“别啊。”
谢希暮盯着他,悄然笑道:“多可爱啊。”
他面臊得反应都慢了几拍,回头看向女子,对方却已经转头吃早饭了,像是方才那撩人的话语不是从她嘴里说出一般。
……
从京城到扬州其实行船最为快捷,然而凛冬河面结冰,只能乘马车到扬州。
谢乐芙一开始还安安分分和谢端远待在一车,可时日久了就憋不住了,跑来谢识琅和谢希暮车上挤着。
谢识琅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谢乐芙挨着谢希暮在车上讲起从前在乡下的奇闻异事。
谢希暮倒是对她所说的鬼故事觉得很感兴趣。
同样,谢乐芙难得觉得自己身上有拿得出来的优点,便同谢希暮讲鬼故事,一讲就讲到了到达扬州那日。
“这可是最后一个鬼故事了。”
谢乐芙喝了口茶,扫了眼边上一如既往低头看书的谢识琅,清声道:“二婶婶可别吓到了,这个鬼故事,可是在我们村子里真实发生过的。”
谢希暮听见真实发生这几个字时,兴趣明显比前几日浓,“是什么故事?”
“还是我乡下的爹娘告诉我的——”
“他们那时候刚刚成婚,村子里就出了怪事,每到夜晚,就有一个神似帽子的东西在半空中飞,能瞬间飞入村民家里,古怪的是,那东西还可以化作人狼的模样,腿着地直立行走,村民给那东西取名帽妖。”
谢乐芙压低了声音,刻意营造着氛围。
“每到夜深人静,帽妖就会化作人狼,戴上帽子,学着人的模样,敲响村民家中的门,若是开了门,就会被帽妖吃掉。”
“那段时日,我爹娘总听说村子里有人暴毙的消息,但因为半夜从没有被敲过门,故而不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有一夜——”
“我爹娘睡下了,到了半夜,忽然屋门响了几声。”
“咚、咚、咚。”
敲门声恍若就在耳边响起,危机四伏。
“我娘被吵醒了,去推我爹,可我爹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娘实在没法子,只能起身去看。”
“她悄悄拿了棒子,放在身后,她躲到了木门后,悄悄开了一条缝隙。”
谢识琅瞧谢希暮听得越来越认真,秀眉也不禁跟着故事起伏皱了起来。
“可我娘等了很久,都没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