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既然咱们是做假夫妻,我也不能玷污了你的清白,这段时日,可能要委屈你住在偏屋了。”
谢希暮好像全然没发现男子阴沉的脸,贴心道:“偏屋就在隔壁,就是先前你受伤时住过的那间,屋子我已经让晓真和阿顺收拾好了,你若是想休息,此刻便可以回去。”
谢识琅盯着桌案上这张字据清晰的契约像是要盯穿,深吸一口气:“大婚之夜,你要赶我走。”
这语气听上去颇为委屈,谢希暮却十分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委曲求全,我已经嫁给了你,有了名分,就不能再贪图其他,你放心,就算你日后有了悦爱之人,我也能将你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
谢识琅听到这几个字,心尖都跟着颤了几颤。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他腾地一下起身,眼瞧着往门外走。
“你不签字吗?”谢希暮急急出声。
对方根本不回答她这句话。
“等等。”女子又喊道。
男子前进脚步一顿,余光略略回过去,还带了些期待。
谢希暮怀里抱着一床被褥,凑了过来,“入冬了,你屋里那床褥子还是薄了些,将这床盖着,免得染上风寒。”
被褥塞进了男子怀里,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就要扔下这床碍事的被褥发作。
“那晚安了,夫君。”女子朝他笑得乖顺好看。
谢识琅表情登时一怔,一时都忘了要发脾气,“你、你喊我什么?”
“咱们都成亲了,不喊你夫君,喊你什么?”谢希暮眨了眨眼,“要不,继续喊你小叔叔?”
“不。”
谢识琅急急出声,声音又小了下来:“不用,刚刚…就很好。”
“那我就先歇息了,你也早点睡。”谢希暮跟他打过招呼,屋门就利落地关上了。
谢识琅默然立在原地半晌,抠住衣袖,脸颊反应慢了一拍地沸腾了起来。
以至于都快忘了自己怀里抱着的被褥是为了赶他去另一间屋子用的。
谢希暮就盯着窗户纸上停滞的黑影,过了一阵,黑影才挪动步子,紧接着隔壁屋子传来门关合的动静。
晓真和阿顺进来伺候女子卸钗环,晓真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什么让丞相去隔壁睡?好不容易成亲了,洞房花烛夜,怎么还赶人走?”
阿顺扫了眼女子的脸色,莫名笃定:“夫人肯定有夫人的用意。”
“还是阿顺聪明。”
谢希暮瞥了眼晓真,笑问:“你觉得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晓真想了想,“丞相当然是在意您的了,不然为什么要给您操办这么浩大的婚事,现下全天下都知道,丞相有多看重您。”
“可我要的不止是在意。”
谢希暮瞧着铜镜中倒映出的面庞,用帕子拭过颊上脂粉,“适当保持些距离挺好的,反而让人心里总惦记着,人心没有靠近时,最好也不要让皮肉过分靠近。”
晓真听了这话,好像想起了一个词,“这是不是就叫…欲擒故纵?”
谢希暮闻之一笑,回眸瞧了眼桌案上那张契约,什么也没说。
旭日初升,艳阳高照。
婚后第一日新妇该给长辈敬茶,晓真本来早早要喊谢希暮起身,但谢识琅吩咐了晚起无妨。
晓真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谢端远对她家姑娘心中早就有成见,若是婚后第一日就晚起,定要被说嘴了。
好在谢希暮心里也有数,没睡到日上三竿,阿顺为其梳妆打扮后,先去饭厅寻谢识琅。
朝暮院中也是有单独的饭厅的,只是谢希暮平常喜欢在屋中或是院子里吃,谢识琅住了进来,自然得规规矩矩在饭厅吃了。
等谢希暮到时,男子只是坐在一旁,桌上饭菜还是热的,没有动筷子。
她忙走了过去,“你怎么还不吃?”
谢识琅在偏屋睡了一夜,心情说不得美妙,故而也不曾抬眼瞧她,只闷闷道:“一起吃。”
阿顺给谢希暮精心打扮了半个时辰,谢识琅却头也不抬,故而阿顺自卖自夸起来:“夫人今日这打扮比从前还要好看些呢。”
男子垂下的眼才微微一动,不经意看了过去。
谢希暮褪下嫁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绯红绣金粉水袖裙裳,裙身不松不紧,但女子身段过于优越,云团被围腰束得饱满圆挺,雪白的薄狐裘披肩衬得她肌肤白皙娇嫩,发髻梳成妇人的云鬓髻,额头饱满光洁,眉眼却是少女的娇艳和玲珑剔透,鲜眉亮眼,这身打扮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韵味。
“……”
谢识琅定定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阿顺问:“家主觉得夫人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晓真憋笑,“能不好看吗?眼睛都快粘在夫人身上移不开了。”
谢希暮愣了下,看向男子,对方回过神连忙将脑袋扭回去,只是面颊仍显现出了几分薄红。
阿梁也忍着笑,替谢识琅打圆场:“夫人,快些用饭吧,小厨房已经热过几轮了,再不吃,味道就不
好了。”
谢希暮慢吞吞坐在男子身边,她落座后,男子这才动筷子。
“昨夜,睡得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问。
对方细嚼慢咽,只应付地嗯了声,只是语气闷闷的,听上去心情不大好。
“我倒是睡得不错。”
女子眉眼弯弯的,心情看上去很舒畅,“一想到你睡在我隔壁,总觉得入睡都心安了不少。”
这话倒让谢识琅很受用,抿直的唇线隐隐松动了些。
谢端远的身子骨还没恢复过来,昨日是勉强陪宾客,今日起不来身,按规矩是要去祠堂敬茶的,二人今日便直接去了谢端远的院子。
谢乐芙在屋子里候了一会儿,今日好不容易起了回早床,还是谢端远提醒过的不许迟到,没想到反而是这对新婚夫妇来得更晚。
院子外远远走来一对男女,谢乐芙连忙道:“来了。”
谢端远半卧在榻上,也跟着瞧了过去。
谢希暮同谢识琅并肩而行,一碧一绯,很是养眼。
走到半道上,谢识琅忽然感觉掌心塞进来一只软嫩的手,回过眼,只瞧谢希暮朝他眨了下眼,“在外人跟前,咱们得演得恩爱些。”
谢识琅没说话,也不是第一次牵她了,只是以往牵着她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端着长辈的谱,今日站在他身边的,已经是他的新婚妻子了。
心里忽然有些痒痒的。
他不自觉拿余光去打量她,神态从容自若,倒比他淡定得多。
到了门口,他掌心却一空,连忙重新看向她。
女子却转过身来,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细声细气给他抚平胸襟上的褶皱,“夫君等等,先整理好衣物,咱们再去敬茶。”
谢乐芙瞧着这副恩爱夫妇的模样,心里啧了两声,没想到自家二叔往日里那么严肃,在小媳妇儿跟前,比小媳妇儿还小媳妇儿,乖乖任由女子在他身上折腾,耳根子都有些红了。
谢端远瞧着,脸色稍微好了些,出声:“都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了。”
谢希暮这才回过神,面颊微微一热,手心反被谢识琅握住,有些惊讶,侧头看去。
男子绷紧了身子,像是想掩盖紧张,面庞也装得从容。
“二叔,来得这么晚,昨夜看来挺辛苦啊。”谢乐芙惯来是没规矩惯了,没皮没脸地开荤笑话。
谢希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谢识琅,对方面不改色,可握住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想来也是不自在。
谢端远皱眉看了眼小丫头,“满屋子都是你长辈,未出阁的姑娘家家,说什么呢。”
确实。
从前这家里谢希暮虽然是谢乐芙的姐姐,但好歹是平辈,如今嫁给谢识琅,已经成了谢乐芙的婶婶。
无疑,这屋子里辈分最低的成了她。
阿梁和晓真端来茶,谢识琅和谢希暮各拿过一杯,一块跪在了谢端远跟前。
“从祖父,新妇给您敬茶。”
谢端远听到这声落落大方的从祖父,看了眼谢希暮,对方恭顺地垂着脸,将茶杯递到了他跟前。
终归是心里叹了口气,接过茶杯,“既然已经成了亲,日后你们二人要和和睦睦,十郎在外有很多正事要忙,你作为谢家主母,要好好辅佐十郎,不可任性,你们携手一起向前,才能让谢家越来越好。”
这番话任重道远,当真是谢端远的心里话,也算是他对谢希暮的认可了。
谢希暮微笑点头,“是,从祖父。”
谢端远接过了二人的茶杯,喝了两口,将准备好的匣子交给谢希暮,“你如今是谢家主母,需得执掌中馈,十郎后院只你一人,也无人为你分担,你若有不懂的,可以问吴管家。”
吴管家是谢端远亲自带出来的人,掌府中事务,的确老练。
谢希暮打开盒子看了眼,里头是丞相府对牌钥匙,还有一些私产和田产。
谢端远先前对她和谢识琅的事情百般阻挠,如今木已成舟,该走的过场也还是按规矩来。
“我老了,日后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们做主。”谢端远看着二人,“先前重阳,本来跟扬州本族说好了要回去,后来耽搁了,现下你们成婚了,我也想着过两日全家一块去趟扬州,跟家里人也都见见面。”
谢希暮未去过谢家本族,这次二人大婚也来得急,扬州那边只给了个消息,是该回去一趟。
给谢端远敬过茶,老者看向谢乐芙,“该你了。”
谢乐芙指了下自己,忍不住咧开嘴角,“我?还有这种好事。”
“姑娘、姑娘。”
小钊撞了下谢乐芙,提醒:“是您给夫人敬茶,不是他们给你敬。”
“啊?”谢乐芙瞪大了眼,可规矩就是规矩,她只好从阿梁手里取来茶杯,慢吞吞走向两夫妇。
谢识琅看向女子,“坐吧。”
谢希暮坐在男子身侧,抬眼看向朝自己不情不愿端着茶杯过来的谢乐芙。
“要不算了吧。”她笑道。
“礼不可废。”谢端远凝声,其实这也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