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呀?”薛琳问道。
“我。”门外的人说道,“许加。”
老板?他怎么来了?
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冒出一只眼睛。
差点把许加吓了一跳。
是薛琳的眼睛。
门缝不宜开大,大小只够一只眼睛看的。
“老板,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的说。
许加本想劈头盖脸痛骂她一顿再说。一看小门缝,太显憋屈,发挥不出来。
“把门开开。”
“不是已经开了吗?”
“要我一直这样和你说话?”许加声调高了几分。
想了想屋里的混乱,薛琳道:“可能不方便。”
“怎么,藏人了?”
“不是不是,没藏人。”薛琳急忙摆手。
本来有一只手抵在门板的,手一松,门也开大了几寸。
“没藏人怕什么?”
许加看见门开了,以为是薛琳让他进去。左手一推,右腿一跨,人就进了屋。
等他的视线从薛琳身上转到屋内时,整个人震住了,仍保持着左手推门,右脚进屋的动作。
脸上表情震惊,嘴都张大了。
这是......猪窝吗?
实在是刷新了许加的三观。
凌乱的桌椅,凌乱的床,凌乱的衣物鞋子堆得到处都是。
还有,他一眼看到了挂在床头的睡衣......
不是他特意想要看的,实在是太显眼了,大红色的睡衣明晃晃的。
他的眼睛,要瞎了。
“我、我整理一下,您先不要进。”
看了屋里,再看许加,薛琳的脸上立马窜上一股红。
脸都丢到家里了,还能捡起来吗?
许加任由薛琳推出门外,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薛琳半开门,小心翼翼道:“老板,您真要进来吗?”
不想进!
许加在内心疯狂摇头。
“嗯。”
作为老板,怎么能怂呢?
就算怂,也不能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表现出来。
他还要面子呢。
门开了,许加走了进去。
真小!
但也算干净。
这是对屋子的评价。
入眼所见,一张床,估计宽一米二。被子已经叠过,呈长条状放在床的里侧,里侧靠墙。床头靠墙,一个枕头摆在床头正中,床单还算平整。三件套蓝色系。床头对着门口的方向。
床头边有一张蓝色小桌子。这材质......塑料的?桌子上面放着好些物件,应该是梳妆台。物件不多,靠近床头的一边有一个水杯,一卷纸巾,一个手机,一个充电器一边连着手机,一边连着上方的插座。一面小镜子靠墙稍倾斜立在正中间,镜子右边有一个蓝色的小方形铁盒——一个空茶叶盒子。盒子开着,里面有一把梳子、一瓶......嗯?大宝?和一把剪刀。盒子左边沿夹着两个燕尾夹,一个夹子挂着几个头绳,另一个夹子挂着一把钥匙。盒子右边是盒子的盖子,里面朝上,和盒子并排放着。盖子上面有一个大夹子,平时洗头发夹起来那种,一只润唇膏,一只口红,看不出什么牌子。几只黑色小一字夹。
桌子正下方有一张无靠背四方小凳子,还是塑料的。凳子是真小,小到什么程度呢?反正他的屁股坐不下就是了。
床对面有一个衣柜,布的,柜子的拉链拉着。
门和柜子中间并排四双鞋,一双黑色帆布鞋,一双小白鞋,一双低跟工作鞋,一双小凉鞋。
床和衣柜中间放着一张餐桌,塑料的。上面有一卷纸巾,旁边有一个小碗、一个大碗—应该是一个盆,一双筷子。一把靠背椅子,又是塑料的。
她怎么这么喜欢塑料啊?
屋子再往里一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卫生间。卫生间出来有一张大桌子,终于不是塑料的了。桌子其实也不是很大,只是比梳妆台大一倍,比餐桌大三分之二。上面有一个小锅,锅内正准备烧水。旁边有一个盆,和餐桌的那个盆一模一样,只是盆里放了一把洗过的青菜。再旁边那一堆刀刀铲铲瓶瓶罐罐大包小包的,无非是油盐面条鸡蛋之类的东西。
这个是她的小厨房。
最里面,有一扇门通向小阳台,衣服晾在阳台外面。
这就是屋子的全部了。
扫视屋子完毕。
许加坐在屋子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看向薛琳。
薛琳头发不像工作时一样盘起来,而是自然散开,长度到肩膀下面一点。她穿了一件淡色短袖上衣,一条短牛仔裤,上衣扎在裤子里面,穿着一双灰色拖鞋,塑料的。
她本来穿睡衣的,这不有突发情况吗?临时换的。
好小。
这是许加对薛琳的第一印象。
薛琳个不高,一直都是瘦瘦小小的。
好黑。
看着她露出来的皮肤,许加暗自评价道。
薛琳从小干农活,风吹日晒的,肤色介于麦色和古铜色之间。和许加比起来,确实黑了许多。
看着许加不断上下打量的目光,薛琳终于忍不住了。
“老板,您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呢?”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许加不高兴了。
“我不知您指的是什么?”
薛琳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刚刚还一口一个骗子说得这么溜,骂人骂得很起劲啊。”
难道......
不会的。
薛琳脸色变了变。
看她的表情,许加知道她想起来了。
“骗子,嗯?大变态,嗯?年纪轻轻的,骂起人来很老道啊。好心打个电话关心你,没成想被你劈头盖脸骂一顿,还录音。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你说说,怎么解决?”
“我,我,我错了。”
“怎么错了?”
“错不该把您当成骗子。”
“还有呢?”
“不该骂您,求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薛琳说道,“您的钱我马上还给您。”
“还钱就完事了?”
“对不起,我错了。要不,您骂回我吧。”
薛琳做好挨骂的准备。
“骂我骗子,骂我大变态,我就这么让人恶心吗?”
许加站起来,步步紧逼,薛琳步步后退。
“对不起。”
“录音不说,还把我拉黑,有你这样的吗?”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就不会说别的吗?刚刚在电话上伶牙俐齿的,不是很能说吗?啊?”
房子本来就小,三两下的,薛琳被逼到床边,又惊又怕。最后一句“啊”声刚落下,薛琳一屁股跌坐在床边。
太可怕了!
薛琳想哭,哭不出来。
“变态是吧?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这称号啊。”
许加直视薛琳、弯腰、一手撑着床边,准备继续反击。手刚接触床单,感觉怪怪的。低头一看,仔细摸着。
……
一眼望去都是塑料也就算了,怎么连床单都这么劣质?还有一个补过的洞。这针脚,啧啧,不敢恭维。这人,都是怎么过活的?
许加眼中甚是不悦。
“你怎么这么穷啊?”
许加一句话,薛琳哭了。半趴着,哭得很伤心,撕心裂肺的。
许加不解:怎么哭了,他也没打她啊。
“别哭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先骂我的,我找你怎么了?”
薛琳一直不说话,继续哭。
“好了好了,原谅你。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了。”
“一万块也给你了,不用还,好不?”
薛琳还在哭。
“再哭我打你了。”
薛琳哭得更大声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一听,薛琳情绪收不住了:“你走,没人拦你。我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许加点头:“地方是小了点。”
“我是穷,碍着你了?出身我能选择吗?以为个个都是你?我不靠人,凭自己的努力尽力生活,丢脸吗?一个人出来做事,无亲无故的,没文化没本事,每月就那个工资,我过得容易吗?我用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知道什么?经历过贫穷吗?一天没一顿饱饭。因为没钱,不敢生病,病了不敢去治,能拖就拖。因为没钱,连学都上不起。出了社会,被人嘲笑。你有过这些处境吗?每天省吃俭用,就为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也是,你怎么可能会有?凭什么高高在上指着我?看不下去可以不看,没人拿刀逼着你。叫你变态有错吗?哪有人才见两次就喂饭的?我和你很熟吗?就算是老板,哪个老板这么做的?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薛琳使劲哭着,仿佛把这多年积下的泪水一次性倒完。
许加默默听着,默默看着。
他没有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可是,看她这么伤心,这么委屈,他心里很不好受。
许加静静站着。
总是站着也不是个事啊?总得说什么吧?
“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目光扫过一处,原先安慰的话在脑海消失了。
要不要说呢?
好纠结。
仰天花板长叹。
他还没遇到这种情况呢。
“你姨妈……”
“怎么,要拿我姨妈说事吗?她怎么得罪你了?开始拿我亲人说事了?真是够卑鄙无耻的。”薛琳抽抽噎噎说道。
“你姨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