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有一只白鸟,背上驮着一位淡淡蓝衣的仙子,自由翱翔穿梭。
掠过山林,惊起飞鸟成群。
掠过城头,惹动人群惊呼。
掠过河流溪涧,惊扰鱼群四散。
掠过某山,触怒猛兽咆哮声声。不过那愤怒的狂啸声,听着有几分似曾相识般的耳熟。
山巅之上,一个长相甜美到动人心魄的天蓝衣装的女子,遥望着渐渐消失在远方天际的那一个白色小点,眉头微微皱起。美眸中有异光闪动。跟在她身后的巨大异兽低吼了几声,吼声中似隐含着某种怨恨之意。
许久之后,蓝衣女子收回目光悻悻转身,嗔了面前的巨兽一眼,没好气地道:“走了啦!”
似虎非虎的巨大猛兽那颗看上去比眼前的女子还要大的头颅低了又低,间中还斜眼向上瞄了她一眼,畏畏怯怯,看上去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女子蓝衣无风自飘,飞身而起,如一片蓝色云霞飘然离开山顶,向着远山飞去。
巨兽仰天长啸,嘶吼连连。腾身一跃跳离峰顶,顺着山坡狂奔而下。向着女子飞去的方向疾驰而去,亦啸亦奔,惊起飞鸟无数。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暮落余辉之中,远山如黛,偶有凄清鸟鸣,悲悲戚戚,闻之心寒。
新月如钩,孤悬墨蓝西天,清冷光辉不落凡间,如衣裹月,竟似那般孤冷幽远。
隐约啸声随风飘来,只是听不真切,以为风声。星光闪烁,似近还远,一如亿亿万年以前模样。犹有疑问:亿万年的岁月光阴逝过,那点点繁星真的还在原来的地方吗?如若还在,它……到底是什么?它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还是说,当你遥望深邃星空,目之所及,不过虚影,竟像这人世铅华转眼成空,只余下虚空之中的记忆?
当你抬头仰望星空,那一颗颗闪亮的小星星,能给你带来的,只有那无限的永远也不能实现的遐想吗?
人之一生,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若不能永恒,苦与甜,悲与喜,福与祸,生与死,如此种种,在生命消失的那一刻,又有什么不同?
……
流云山,紫云峰。
清晨,一道白光,划出完美弧线,落在山脚的竹木楼前。
一片寂静无声。
没有人声传出,也没有出现在梦中依然渴望见到的身影。只有,死一般的沉寂。虽然在意料之中,依然难以承受。
宇日逐星呆立原地,身子开始发抖。西陆方晴还在他背上,被他抖得心里生疼,眼睛里面的水也被他抖了出来。
最后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不知可还在云崖边。那缭绕的云雾之上,可有人在看云海吗?
有吧……?
穿越云海,缓缓落在云崖上。他屈身半蹲,西陆方晴慢慢从他的身上滑下身来。呈现在她眼前的,只有前方十数丈远的山壁下,一个竹木小屋和一个山洞,没有人。
正疑惑处,山洞的洞口处突然出现一个蓝影。蓝影出现的那一刻,宇日逐星不自觉地跨前两步,喉间费力地挤出两个字“大哥……”,却是字不成语,听不真切。
大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在他的身后,有一个身影缓缓现出。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衣,面容清瘦,即使隔了这好远,西陆方晴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脸上,那一份教人心疼的憔悴。
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艰难地向前迈出,缓慢在拉近着彼此的距离。有泪……,没有言语。
面对这一幕,蓝衣男子眼眶湿润,心有不忍,转身而回。
白衣女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出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身子摇晃了两下,瘫倒了下去。倒在了……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地方。
宇日逐星跪坐在地上,怔怔望着怀中的女子,慢慢地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清瘦憔悴的脸颊上。不知何时,一个温柔的,柔软的娇弱身子贴在背上。仿佛是在低低地抽泣。颈边传来如水温柔,或者,有真情的泉源流淌而过。淌湿衣衫,如良药,滋润着心灵当中那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柔和的真气在昏迷中的女子体内如温泉流转,行至心脉处略有滞涩。是思念的郁结,是伤痛的沉积。宇日逐星心中吃痛,几不能呼吸。忽地喉头一甜,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撒落一地。按在她背上的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西陆方晴听得清楚,——哥哥吐血了。她的心里又惊又怕,又恨,恨自己气力太小,不能把自己融进哥哥的身体里面。恨自己无用,不能为哥哥分担痛苦。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抱紧他。但愿,还能再紧些……再紧些。
宇日逐星不敢想像,自己的娘亲,这许多许多的年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混蛋。这可怜的女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女子胸中的郁结被那一股纯和温暖的真气完全融解。宇日逐星虚汗满身,胸背衣衫如同水洗,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知道她已无大碍。
正此刻,忽地怀中女子身子一震,哇地一声,一口深色淤血从她口中喷出,喷了他一脸。也喷了
晴儿一脸。
西陆方晴吓坏了,真的吓坏了。吓得拼命叫哥,心疼到拼命地喊玥儿。看得洞口处的风逐月阵阵心酸。
风逐月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女儿心中的伤,只有这个恨死人的坏家伙能够治得好。可眼前这一幕……眼前这一幕,这两个女子,这一个男子,这……?
玥儿醒了过来,只觉胸口当中舒畅轻松了许多。睁眼看到,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和一个同样满脸血污的女子把自己夹在胸口之间。竟都在深情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焦灼的关怀。不禁心头一暖。好多个日子以来,第一次的,脸上现出了久违的微笑。微笑的面容上,挂满了泪水。
若有人在旁,你会感觉,这一幕,像极了一对父母,正双双齐手把大病初癒的女儿捧在二人胸口,满心欢喜,伤情得慰。
“哥——”一个低低柔柔的深情的声音轻唤。
是西陆方晴,正深情地望着宇日逐星的脸。他微微抬起头,嘴角动了一下。
“咬她”西陆方晴声音轻柔,却是不容他不从。
这两个柔柔的字眼,飘入玥儿的耳中,吓得她身子轻抖。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野兽之口,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不敢伸手拭去。
她怕,好怕,怕影响了野兽的心情。万一,一个细微的动作,改变了野兽的想法,不咬怎么办?
忐忑中,她柔软的唇被一张大口含于其中。那张大口唇齿之间有毒,是剧毒。毒到她浑身颤抖,毒到她再没有一丝气力去思想,毒到她,竟忘了自己还有气息。
这一刻,仿佛就是永恒。
这一刻,仿佛只有一瞬间……
有一个姑娘,心里酸酸甜甜,微带苦涩。她深深地知道,野兽哥哥的心里,还有一个妹妹,昨天,今天,明天……
……
洞口处的紫衣姐姐小小的嘴巴张得老大。这药……下得太猛了点吧?猛得让人羡慕,猛得让人嫉妒。猛得让人气恼!
遽然转身,气冲冲地向山洞深处大步跺脚而去。
“你妹妹被坏蛋欺负了你知不知道!”她怒目瞪着沉睡中的女儿厉声责备。只是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却不舍得用手指指她,又不敢太大声,怕吓到她。万一把她吓到哭鼻子,还要哄上老半天。
等了老半天,女儿也不理她。盛怒之下一屁股坐在女儿身边,身子赖在那块玄冰上,双手交叉在胸口,气愤愤地道:“好好!你不管是不是!老娘也不管了!”语罢一个人生起了闷气。间中还时不时转头偷偷瞄着女儿的脸色。
瞄着瞄着,就哭了……
蓝衣哥哥心疼她,也哭了,只是不敢出声。好一会儿才蹑着脚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使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紫衣妹妹螓首枕在蓝衣哥哥的颈边,幽幽地哭泣。口里低低地叫着妹妹的名字。好一会儿,蓝衣哥哥柔声安慰她道:“月妹乖,别哭了啊,再哭你妹妹会心疼的”
风逐月赶忙坐直了身子,慌慌张张地胡乱擦了几把脸上的泪水。转过头,强捏着自己挤出一丝笑脸,讨好一般地对着妹妹的脸吚吚地傻笑了两声。趁机赶紧向妹妹道歉道:“刚刚娘不该对你发脾气,都是娘不好,你这丫头最懂事了,一定不会记恨娘的对不对”对字还没落音,强留在眶中的眼泪差一点儿又决了堤。
深深吸了一口气,美丽的双眸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忽地她心中一动,似想起了什么:“哥,你让那小子进来吧”言罢站起身来,清了清嗓,稍整仪容,目光再一次地专注在妹妹脸上,当间儿还莫名其妙地撅着嘴狠狠嗔了她一眼,也不知所为何事。
南宫栖凤走出洞口,没有再进来。至于宇日逐星,他是如何走到母亲的玄冰前,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不清路。西陆方晴跟在他身后,畏缩着脚步,紧紧抓着他肋旁衣衫的那双小手由于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不知怎么,她竟不敢坦然面对自己未来的婆婆——那一位安安静静地躺在玄冰里的美丽女子。她那美丽的恬静的容颜上,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美丽的脸庞,映入眼底,印入心底的那一刻,她的心,像被刀子狠狠扎了一下。居然……居然就这般地,自然地,脆生生地,叫了这沉睡中的女子一声“妈”。
如果那甜梦中的女子能听到的话,一定会甜甜的答应了吧,……会吧?
有泪流落脸畔,真的……,不知是否成行。思念如毒药,会要了痴情女子的命,是真的……
“娘……,你不乖……”
没了娘的孩子,颓然跪在母亲的玄冰侧旁,身子无力地伏在玄冰上。声音嘶哑,几不可闻。
闻之让人心碎。
晴儿和玥儿再没有力量站着,也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不愿自己的哭声从口中冲出来。心里面,千万遍地呼唤着:“娘!娘……”
没了娘的孩子,伏在母亲的晶棺上睡着了。睡了好久。
总有泪水流落,流落在玄冰晶棺上,不曾滚落于地。
玄冰通灵,识得真情。清洁的泪,是灵魂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