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城,瀚海神舟总堂。
瀚海神舟——城中之城。
城中城中央中轴线上,坐后三分之一处最大的建筑,是一座大殿,名曰:海王殿。
傲然屹立,卓尔不群!
殿前飞檐,其下雕栋,殿顶深紫琉璃,煜煜生辉。四道殿脊各立瑞兽。只不过不知是什么兽,倒有几分像是海中怪妖,或多触手,或如人有双臂。但俱都持有兵刃,逐一看来只有两种:一种为单尖长矛,另一种则是三叉戟。
海王殿庄严雄伟,气象万千。当然,那万千的气象中,自然也包括诸般的妖里怪气,森森可怖,比如殿顶。
此时午正,大殿正中主座上端坐着一个少年儿郎。眉清目秀,俊雅出尘,只是稍显稚气。左右下手座位上空空如也,没有人落座。两排座位中间空地上肃立着一群人,成排成行,有男有女,其中有几个中年男子。除此之外便是清一色的弟子模样的年轻男女,男俊女俏,却不失为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主座上的少年,便是当今天下最神高深的人物——南海上人。
南海上人这老家伙也不知活了多少岁,早成了精。武功早臻化境,道法通玄。如今所还能追求的,或者说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逐着的,无非是长生两个字。
所以曾经为求容颜永驻,铤而走险,捡了个妖邪的长生道,岁月匆匆不知多少年,终于大成。却不料几十年前才发现,长生得没得到还不知道,这容颜永驻也出了问题,青春是得了,却并没有驻得下,竟走了回头路——越长越嫩!
如今已是十二岁左右少年的模样,满脸的稚气未脱。
江湖上又有几人曾经能够想像的到,曾经道骨仙风的南海老老老老老前辈,如今竟是长成了这番稚**样。只怕吃江湖饭的相师术士们掐烂了十根手指指节上的胼胝,也万瞎掰扯不到这处。
不过这老家伙从前所养成的诸多习惯却并没有改掉多少,比如手捋胡须,缜颜如肃,负手而立等等,不一而足。只不过捋来捋去,下巴上什么也没有,好不习惯不说,模样更是滑稽可笑。当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笑就是了。
单就这身体上的变化而论,颇与那古戏中的巴顿小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倒是应了戏中的景。可惜,那巴顿小子最后安稳地死在了那个谁的怀中。却又不知这南海老怪物,呃……南海小怪物?好象也不太对。……小老怪物?
反正这南海小老怪物最终变成南海怪婴的那一天,却不知会不会惨死在谁的剑下。
事实证明:纵然你活成了龟,到头来也摆脱不了一个死字!这便是天命!另外,万古以来,这天地之间,再赏心悦目的五花肉,只要你到碗里来,最终也难免沦为大便的命运。
闲淡少扯,这些个肃立在南海上人眼前下方的诸人皆是徒孙一辈或之下的的弟子。因为没有二代弟子已及长老级别的人物,所以其下手座位都是空着的。这些人辈分不够,所以只能站着。
南海上人捋了捋胡须(发现没有),悻悻住手,咳了两声,威严地道:“谁来说说?”
这话没头没脑,但却有人听得明白。就见最前排一清丽无方的美妙女子闻听师祖此问,排众而出,躬身拱手深深行了一礼,端端正正道:“回禀师祖,玄阴堂方面并没有什么动作,只等着咱们找上门来,见招拆招。另外,莫一畿的女儿不在玄阴堂,一人孤身在外”
汇报的简单,只两句话。可对于南海上人来说,足够了。他右手手肘撑在座椅把手上,单手撑颔,略一沉吟,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去吧”
“是!”女子行礼退后,转身而去。肃立众人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最前排弟子中有两名年轻弟子紧随其后行礼撤步,跟着她去了。
“封越”女子还未走出大殿又被叫住,只不过被叫错了名字。
女子微微皱了一下眉,转回身子,向着南海上人行了一礼,低头肃容道:“回禀师祖,徒孙名叫千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叫错她的名字了。南海上人尴尬不形于色,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呃……,缄默,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却是私托,所以语句当中明显少了几分威严冰冷,多了几分温和。
“千墨!徒孙还在找,尚需时日”千墨二字略略拔高,逐字吐出,以示提醒。千墨的心里,此时也只怕是无语了。师祖越长越小,似乎连带着记性也差了许多。只怕自己以后真的要把名字改成封越才成了。
封越——那可是上一辈人的名字啊。
其它杂项,余剩徒众汇报完毕,各自领命而去。
南海上人下了宝座,跨出大殿门外。仰首望天,负手而立。天色湛蓝,白云高远。深邃无垠的蓝色,向着远方天际铺展,引人遐思。
良久之后,南海上人收回目光。忽地,他的身形幌了两幌,化作了虚影,片刻之后迷散在空气之中。
……
极北苦寒冰原。
一座巨大的冰山横亘在一个十二岁少年的眼前,直穿云霄。少年抬头望向山顶云雾遮盖之处,目光透过浓浓雾气,落在那个熟悉的不
知名处。
下一刻,少年已穿云而出,飘身在白云之上。
眼前便是山巅,山体厚厚的冰衣之侧有一个暗色小点。是一个山洞。粗看之下,洞口不算太大,高阔各约两丈余。向内看去冰白一片,并不显暗,想来应该是内中冰衣反光所致。少年飘身而入,山洞颇深,洞道颇长,上下左右全是冰。缓步向前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前方便是山洞的尽头,是一间寒冰晶室。嵌在山洞尽头的山壁之内。
晶室洞口是一丈高长方门洞,阔约六尺。洞口处有冰云旋转流动,呼啸有声,应该是被人施了极厉害的禁制。
少年深深望了一眼旋转的冰云,清澈童稚的明眸中,渐渐现出温柔之色。那……是成年人才有的温柔。他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轻步向着冰室走去。
冰室不大,约有三丈方圆。内里中央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二尺高的寒冰石台。其上寒气缭绕,隐有光罩显于其上。显然是有人为了保护其上的事物而布下的结界。
少年走近石台。眼瞳深处,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白衣如雪,绝世的容颜,裸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胜雪。晶亮乌黑的长发及臀,铺在身下,却是那般的柔顺。
女子好像是睡着了。只是她的眉间,似还挂着淡淡的忧伤,许是她入睡之时,依然还挂念着心上的人儿吧。
少年深深凝望着女子沉睡的容颜,眼眸中有泪光闪动。
这一望,仿佛永恒……。
抹去脸上的泪痕,少年欠身坐在石台边,轻柔地捧起女子身侧的白皙玉手,温柔地握在掌心。
触手冰凉,那是一股冰寒的凉意,像一把尖刀,从回流而上的血液中,义无反顾地扎向他的内心深处,旧伤未愈的地方。
他双唇剧颤,艰难启齿:“蓝……妹……妹……”
一声犹如叹息的呼唤,在低沉的呜咽声中断断续续,似有还无。
良久,少年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功参造化如他,却终于无力阻挡奔涌而出的泪水,“本想在我临死之前将那玄冰带来给你,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可……,可……,天……意弄……人啊,那玄冰……不……,不……见了啊……,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
少年哽咽不能成声,无力地倒伏在白衣女子的胸口,再没有力量发出言语的声音。女子的眉间,那淡淡的忧伤,一如无数的岁月以前,写满了对心系之人的思念,和担忧……
无尽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却不如真情,可以改变人心。若非如此,我早已成魔,屠尽逆我之人,终遭天诛……
可是为什么……我的罪,要报应在你身上?为什么上天要让我遇见你?
为什么啊……?
……!
相遇,是缘。
罪,是痛苦的根源。
曾经的沧海,沦为如今的少年。只是还有没有人记得,上古的年月,曾经相知相守的恋人。
我死了,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