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御情门。
远处的渊泉河,依旧从远方的山中走来,复又向远方的山中走去,仍然叮咚着脚步,再轻轻走过那座城。城中有两个女子,她们站在高高的楼廊中,凭栏远望,想要望穿一座座大山,直到眼前世界的背后。那里有旅云行过的山,大山中有一座高挂彩云的山峰。
那山峰,名叫紫云峰……
山中有林,林中有落叶,不知是否有蝶,生命消逝其中……
廊中的女子有泪,一个为自己,一个为自己。
东方初月想死,却把女儿和姐姐的名字,纹在自己的私处。她的手中紧攥着一只小瓷瓶。
瓶中有一口水,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一口水,是两口水的一半。另一半,成了骗人活下去的谎言。
东方彩雩的目光被露在外面的细柔瓶颈牵索,好想冷不防从她手中夺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倒入自己腹中,了却心中单恋,之先把‘东方初月是我娘’纹在阴阴幽谷旁……
奢望,终化作一记响亮清脆的大耳光子。美丽的脸颊余肿未消,旁人看来,可是所摄营养分布不均,从而导致美人双颊胖瘦未至匀称,引伸出别样瑕疵凄然的美。
我心,……生怜。
不能实现的臆想,在瓶塞拔出的一瞬间,变成了被狂风冲淡的薄云。云的背后,是幽暗未知的未来。
从来杀伐果决的东方初月犹豫到如今。瓶口触唇,闭目仰头,再犹豫,身心俱颤,终于一饮而尽。
虽然,只有一小口。顺流而下的,是两道泪水,或者才入口,即从眼角流出,直流向耳鬓……
某一天,东方彩雩带着她去找姐姐。她不知道姐姐家在哪儿,也不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子。
她只知道,姐姐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可是我,读得懂你的眼神……
门主离开,再没有回来。未来某天,门人们终于意识到门主的不辞而别,是定意舍弃了宝座,不会再回来了。
黄姓长老城府至深,且相对势大,力压众异坐上了梦寐多年的门主宝座。哪曾想祸起萧墙,屁股还没把宝座暖热呼就给亲信毒酒伺候了。
放眼江湖,能毒死修道有成之人的毒物,也只有御情门东方门主的研制室中还有存货。
也算是‘肥水’没流外人田。只可惜那人过于阴毒,不择手段,却忘了自己的斤两,是否呴的住。坐宝座,第十八顺位恐怕也轮不上他。至终,没摸上椅帮,便成了其他长老的刀下亡魂。
你争我抢,共赴黄泉。一切的城府,所有的阴谋,全部的欲念,终化作血流成河。
史料记载,蓦凉群山中流淌着的万寒河,曾经叫渊泉河,近源头的大山深处原始森林中,渊泉河畔有一座鬼城,日间沉寂死幽,入夜喊杀哀嚎震天,猛兽毒虫辟易。
探险者依据史料探秘,却无一例外,所有绘制地图所圈鬼城遗址处,全部指向万寒河畔一方大湖。
大湖深幽,湖水冰寒彻骨。数万年后,有异服怪人乘金铁结界潜近万丈湖底,结界射出光柱。暗影绰绰的湖底发出诡谲幽鸣,似九幽厉鬼连绵哀嚎,又似瀚海深处鲸鲛万里长鸣。
每每光柱几乎触及湖底暗影,便莫名熄灭。待到湖面大船绞索将结界提出湖面,其中异服怪人无论几人,尽数暴毙,双目猩红圆睁,死相可怖。更有自行推波结界直接沉入湖底无数,异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湖底是一座被暗流冲刷支离如怪石森林的大金字塔,只是无人再去考证,不知真假……
万山之山。
恶棍大本营里住着四大恶棍,带着一群歪瓜咧枣,半生做尽邪恶事,烧杀抢掠,祸人*妻女,视人命如草芥。
撇开武功稀松不说,四恶棍唯一弱点——女儿奴。
“大丫,看爹今日给你带什么来了!”二棍(也就是贼二)腆着脸近前来,讪讪笑着双手捧上一只大大的手艺精美的面糖人儿。
大丫不理转身,欲要走回屋内。
二棍笑容一僵,却也不馁,赶忙绕过女儿身前,再弯腰献殷道:“叫爹,叫爹就给你”说着已把竹柄塞向女儿手中。
“走开”大丫冷声道,既不伸手去接,也不曾看上一眼。
二棍还欲尝试,大丫已迈步向前。本待再开口,双唇才开又悻悻闭嘴,只得乖乖闪到一侧。
毕竟,好狗不挡道。
门扇相扣,再不见那甜人儿的背影。贼二一时怅惘,黯然神伤。
为了能讨得女儿叫声爹,四贼人满天下寻奇探珍,大本营几乎变成了珍玩库,可是大丫从来不曾碰过一件。就像她从来不曾允许四贼人触碰自己。
大丫难攻,转战二丫,不出意外地发现,姐妹,同心。
只是,二丫更冷,言语更少,泪水更冰……
四贼人扪心,这是我的女儿,还是我的仇人?是上天的报应,还是头顶华盖?
亦或九天之使者,降世于此,为要惩治世间奸恶?
自古冤家多狭路;之于男人者,中年得女,呜呼哀哉!大不幸矣!天降克星也!
为其仆,为其奴,俯首杖下驴耶!
某日晨间,云开见日,晴空万里,蔚蓝如洗。
南宫聆玥心中隐痛又犯,只身出了庭院,漫无目的走动,不知不觉来在崖边小榭悬廊中。
凭栏远眺,晨阳柔光抚面。
没来由,已泪流。
一如往日间,却不知从何时起,便时常如此。
贼二当值,远远隐踪缀后,全神运功戒备,以仿不测。
四贼人不怕她,又怕她;不全然在意她或生或死,又全然在意她是生是死;只当心她的功用,又心有诸忌。
曾经把她圈入篱笆,如今却不敢再如此而行,怕她太容易看出端倪,只得由明转暗。
暗中保护她也好,看守她也罢,并非良心发现设身处地。只为得与失。
柔风东来,轻柔梳理她额前鬓边的发丝。冥冥中,似有某位故人,也曾经这般用他温柔的指尖轻柔梳过发间。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是一个他。并非听见,也没有形像显现于脑海之间,只是冥冥中,似曾相识
似曾相知……
轻风徐来抚面,恰似你的温柔……
不经意间,右手探向腰侧。
那里,空空如也……
似曾,有物……
这一切,极细微处,尽收贼二眼底。蓦地,贼二浑身一麻,头脑充血。胸口处,如遭咚然擂拳。
难道忘情水也……?
惊魂四散的贼二霎时如被撕烂了植根面皮,艰难移动视线,离了她的侧脸,僵硬移向她的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似曾有物,如今……不见了
原本,贼子们单纯地以为,忘情水,或者,可能,也许……,让己等假假成为她的丈夫,忘记背后,着眼前路……
前路漫漫而修远,暗无天日;万道前程,尽数渺茫!
贼子者,褪尽衣衫,脱去皮肉,敲开骨壳,骨髓中,是目不可见处,仍始刻一个贼字。
人者,罪也;罪者,审也。
你戴上无缝面皮,恰似欲盖弥彰。
我一时认不出你,你内里至深之处,一切尽收造物者眼底;知根,识底,无所遁形。
贼二体躯内一片糟粕,思绪久久难平。大丫指着他骂畜牲的一幕幕,历历在目。隐身在阴暗目力所不能及处,却如青天化日之下被人摆上闹市中,高高的展台上……
隐密之时,一道暗影悄然而逝。
脑中,横亘一只兽牙腰佩,充塞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