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青竹院。
王婆子从外回来，柳老夫人早在门口候着，双眸期盼地看向人：“怎么样？”
只见王婆子落寞地摆了摆首，略微低沉地答道：“少将军直接去了玲珑苑。”
闻言，柳老夫人一愣，探究的眼神看向王婆子。
是那句话起作用了？
~~~
玲珑苑。
苏嫽坐在一旁洗杯、落茶、冲茶、刮泡沫、倒茶、看茶、点茶，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柳世骏气冲冲出现，苑中的人恇怯不前，显得整个苑宽阔、安静、寂寥。
“少将军，请。”葱白手指放了晶莹剔透玉茶杯到柳世骏面前，苏嫽自顾自端起茶杯喝茶。
“柳府被人监视了。”柳世骏看着面前女子不染丝毫尘世烟火，宛若天仙，脑海里想的却是软坐在地上双眸坚定的画面。
哐当——
随着杯子坠地发出刺耳破碎声，苏嫽一瞬回神，蹲下身子去捡碎片，触碰到锐利碎片，血红出现在她指尖，疼得人收回了手。
“这些粗活，让下人来。”柳世骏忽地弯下腰，扯着她衣袖让她站起来。
两人离得太近，苏嫽不动声色后退，衣袖从柳世骏手中滑落。
“可知是谁在监视？”
本有些失神的苏嫽直视柳世骏：“少将军可有查到为何监视？”
一连两问言简意赅，好似在关心，又好像在试探。
柳世骏把握不准到底是何种心态，招了在远处候着的鱼战上前：“你来扫一下。”
玲珑苑有那么多人不使唤，这是不信任她。
没有得到答案，苏嫽径直坐下，一手按压着出血的指尖，另一只手重新去拿别的茶杯。
“嫽儿聪慧过人，可有怀疑之人？”
柳世骏伸手向苏嫽手中杯子，取过杯子放在她面前，给她倒茶。
“少将军说笑，我是后宅之人，哪懂得你们前院男人纷争？”
说的倒是事实，这个时代的女子主内，前院都去得少，何况私自和外人联系。
看着男人放下水杯，杯里绿色水波轻微晃荡，苏嫽忽地没了喝茶的兴致。
“在我没回雍城之前呢？”
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苏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保持着风轻云淡：“少将军怀疑我什么？找人来监视自己吗？”
……
没想到她一针见血指出不合理之处，追问下去显得刻意。
柳世骏看了眼没人端的茶杯，神情淡淡地道：“目前不知道是谁在监视，所以正在私下里调查。”
所以无忌再没来府邸找过她，原因在这里。
山坳里的激战——
想到这里，苏嫽若有所思接话。
“发生这样大的事，确实需要暗地里询问进出府之人。”
柳世骏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不知道味道的茶，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望着某处一点点收缩。
随即，苏嫽吩咐采薇将玲珑苑人集齐站成三排。
坐在不远处的柳世骏看着她这一幕，手中的杯不自觉握紧。
“少将军，人都到了。”
看着苏嫽干净的面色，他嘭地将杯子放到桌面，抓住苏嫽衣袖走向一旁。
“你干什么？”苏嫽不满地甩了甩宽袖，对上柳世骏发红了的眼。
“我干什么？”柳世骏拔高了音量，声音粗哑，伸手指向下人集合方向。
“你把那些人叫到一起让我挨个挨个问是吗？”
原来因为这个在生气，苏嫽挑了挑眉，声音婉转。
“莫非少将军忘了正在调查？我不过是帮了你一把而已，省得你怀疑又不能直接问，憋得很难受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世骏倒吸口凉气，刚才他觉得宛如天仙的女子，现在就是个泼皮。
“我不是怀疑你——”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亦觉得有些站不稳。
“行了，问就问。”
说完，柳世骏朝鱼战给了个动作，当真挨个挨个询问起来。
大家伙儿以为是要问小少爷私自离府一事，开始个个面面相觑，一听是问不相关的，个个摇头如拨浪鼓。
“奶奶，为什么独独不问我们？”
到了休息时间，其他下人都已熄灯躺下。
苏嫽房间里仍亮着烛火，四个人围着她站着，菖蒲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少将军已经知道了？”
话语一出，棠棣咬着嘴唇看向菖蒲。
采薇和香堇表现得淡定一些。
“不。”苏嫽轻轻摆了摆头。
不是被怀疑，菖蒲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苏嫽轻轻地答道。
一开始她也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但当她把所有人叫来时他的表现反倒让她放下心来。
“现在怎么办？”菖蒲再次问道。
“怕什么？”香堇慷慨激昂地站了出来，看着三个姐妹道：“你们依旧学习防身之术，一切有我呢。”
说完，香堇拍了拍胸脯，听得其他三人赞成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们因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模样，苏嫽不由得心中升起歉意，没人看到她拿着绢帕的手指已慢慢捏紧。
一时间，除了青竹院，鱼战在各处低调问话。
“老夫人，手劲儿如何？”婉蝶跪在地上给柳老夫人垂着腿。
“嗯。”柳老夫人阖眸一脸享受地发出回应。
阳光正好，温风和煦，是深秋里难得的好天。
婉蝶把握着力道，笑吟吟地说道：“这么久没来按摩，老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了老夫人话音，婉蝶也不着急，依旧好好地给人按摩着。
看似平静之下，老夫人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婉蝶那日一语指出苏嫽清白之身，她明明当即脸色生变，事后连问责都没有，这着实不像苏嫽行事风格。
“哼。”柳老夫人忽地坐起身子，冷冷地问道：“说吧，你和骏儿用的什么传话方式，他回来得那样快。”
看着婉蝶闪躲的眼神，柳老夫人轻嗤了一声：“骏儿将来是要青云直上的，断不可能为个姨娘毁了前程，你若有自知之明，府里短不了你的，但你一味痴心妄想，除非老婆子我死了，否则，我要你初一死，你看看骏儿会不会留你到十五。”
一个个字如刀刃刺向婉蝶，听得她浑身发冷：“是，奴婢知错。”
“奴婢时刻记得承诺，请老夫人放心。”
难怪放出信后，柳世骏一直没去看她，使得她被关了那么久，原来被老夫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