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巷口，马车行驶非常缓慢，苏嫽和香堇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上了去。
“奶奶，奴婢做主买了些时兴的点心。”
采薇说着打开纸皮，香味溢出。
苏嫽摆摆头，采薇见状将纸皮重新包好。
见主子情绪不对，采薇看向香堇，香堇脸色亦不太好，在她身边坐下。
一路无话。
苏嫽回到玲珑苑喝了口茶。
“奶奶，人到了。”
棣棠身后跟着个妇孺，低头向她福了福礼。
苏嫽顺手将东西放进袖中，见到来人手中的尺子，才想起来是给柳赫明做衣服的人到了。
“奶奶，小少爷觉得玲珑苑无聊去苑外了，奴婢这就去寻回来。”
“星曜苑可收拾出来了？”苏嫽问手里拿着纸包的菖蒲。
“回奶奶话，收拾妥当了。”
在苏嫽了解情况间隙，柳赫明已被带了回来。
量完尺寸，苏嫽让人将点心给他拿出来，亲自打开递给他。
柳赫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从手中接过来便往嘴里放，不一会儿，嘴角边、手上全沾了碎屑。
苏嫽拿出手中绢帕替他一点点擦拭。
擦拭完，苏嫽将绢帕递给采薇，温和地问眼前小小的身影。
人小鬼大，举止乖张，却不是乡下庄子那种粗鄙不堪，想来原先家境尚可，苏嫽思忖着，却见柳赫明噘着嘴，不满地看向她，小小脸蛋上嘴鼓鼓囊囊，亮晶晶的大眼里写有倔强和委屈。
苏嫽暗道小孩刚失了亲人，和她见面几次不甚愉快，今日的亲近反倒让他不习惯了。
“去看看给你准备的小院，有不满意的地方回来告诉母亲。”
说着，她示意香堇带着他去。
柳赫明没有行礼，心不在焉走得慢，刚出院门，恢复了跳脱模样，眨眼不见人影，香堇忙加快了步伐。
苏嫽嘴角微弯。
只要真心待他，为他谋划，真真堪当嫡子一位，加上柳世骏如今的功名，他父母九泉之下该放心了。
“奶奶，少爷派人来了。”
菖蒲快步往里走。
听到苏宸屹送消息来，苏嫽亲自去了门房，见到送信人，眼色暗了几分。
“少爷吩咐，阅后即焚。”
看见苏嫽点头，来人即刻回去复信。
玲珑苑，苏嫽进入房间后命人关上了门，从袖中拿出来细细看完，秀眉微蹙，看着火光中纸张化为灰烬，凝重的神情却迟迟没有散去。
有人在暗地里查那日出现在宁国寺的香客。
难道那日宁国寺里有事发生？
回到玲珑苑，苏嫽让人守在外面，拿出假僧人给的纸条。
个别细节处可见娟秀痕迹，狂草而又不像寻常字体，这是什么新鲜写法？
“奶奶，可有看出是谁要害您？”
香堇端着安神汤进来，见苏嫽手中拿着纸条正想得入神。
“看不出来。”苏嫽喃喃着：“这种写法极为少见。”
香堇有些意外，连奶奶都觉得难的事，这下棘手了。
“奶奶待人温和，恪守礼闺，入府多年连句重话都不曾同人说过，更无任何腌臜手段，不曾开罪过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是亲眼所见，经历过惊心动魄，香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真的。
“那人费劲周折，设计狠毒方法要让我身败名裂，不可能是误会。”
只是，她亦不知自己何时让人这般恨之入骨了。
苏嫽神色平淡地折叠纸条，收好，半宽慰半筹谋道：“且等等看还有什么招在前方等着。”
香堇恨恨地捏着拳头，发出骨节咔嚓声响。
采薇在门外看到她如此情形，眼神示意她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架不住采薇追问，香堇将他们跟踪人的事说给了她听。
“糟了。”采薇听完抬腿要走，被香堇一把拉住。
“怎么了？”喜欢拳头解决事情的香堇没有采薇思维灵活，不解地拉着她问。
采薇扫视一眼四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听得香堇不住点头。
是夜，苏嫽早早入寝，养足了精神才起床，早膳刚摆上桌，袅袅热气。
“柳赫明可曾来过？”
采薇知晓主子是在关心小孩是否用了早膳，毕竟将来是要过继到她名下的，若有照顾不周，便会落下个刻薄之名。
“没有。”采薇一边布著，一边答：“菖蒲给小小少爷送了早膳过去，这会子应该已经用完了。”
苏嫽拿起著。
采薇告诉她柳世骏随侍在院外已等候多时。
“他来做什么？”
“说是门房传人牙子到了，请奶奶去过目。”
“不过奴婢回了他，奶奶用完膳再去罢。”
苏嫽浅尝了口后放下碗，起身走了出去。
采薇见状忙跟在了后面，嘴上忍不住嘟囔：“二爷对个人牙子都比对咱们奶奶上心，他还是咱们那个和奶奶青梅竹马的二爷吗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兴许他刚好路过帮人传话呢。”香堇脱口而出。
从小失了双亲的采薇办事沉稳，而香堇被身为护院的父母呵护着长大，会武，直来直去，不如采薇那般谨小慎微。
院外，见到苏嫽人影，柳世骏随侍鱼战忙朝她辑礼，跟在了她们身后。
“奶奶你看，这回人可不少，都是一等好货，您可劲儿挑。”
头儿来到苏嫽跟前谄媚低声说道。
“站好，排成一排，抬起头来，让奶奶看个仔细。”
头儿转身朝着其他人，露出本来面目。
苏嫽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个个扫过。
“身世清白，手脚利落的站出来。”得了苏嫽示下，采薇上前吩咐道。
“你，过十八了吧？”她指着一个微微垂首的女子说道：“年纪不行，回去。”
头儿见状，忙上前软身说道：“采薇姑娘，年纪大点无妨，办事称心更好不是。”
女子抬眸看了眼采薇，这才福了一福：“奶奶，奴婢婉蝶，略识得些字，求奶奶收留。”
苏嫽这才多看了眼面前人，穿着得体，行为规矩，身段也好，只是不知为何，并不入她眼缘。
在她犹疑之际，头儿拿出了张卖身契。
“奴婢家中没有亲人了，求给条活路。”
“若奶奶肯收留，奴婢但凭差遣，愿做粗使丫头。”婉蝶噗通跪地。
粗使丫头月例少不说，活又脏又累，哪个姑娘不愿意光鲜亮丽的？何况她识得几个字，看来，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可知我拿了这张卖身契，你的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苏嫽从头儿手中轻抽出契约，拿到婉蝶眼前，认真地问。
“知道。”在苏嫽严肃眸光下，婉蝶没丝毫犹豫。
“柳府清流世家，规矩繁杂，愿你以后规规矩矩地，否则，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苏嫽看着婉蝶一字一句说完，将契约放到采薇手中，看见婉蝶脸上出现了放松。
“还不快谢过奶奶。”采薇在旁提醒。
婉蝶刚站起身，这下只微微福了礼，声音雀跃：“谢谢奶奶。”
无人知晓，在不远处一双眼见到此情形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