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张嘴好一会儿没找到回绝的方法。
婉蝶不断朝柳世骏投去求救的眼色。
家法处置一般由护院或者婢女动手，身契在她手中，要了她命亦是一念之间的事。
“奶奶明鉴，奴婢不敢觊觎少将军。”婉蝶噗通跪地哭诉。
苏嫽双眸淡扫了眼院子，声线听不出感情地道：“回去再说。”
就算是婉蝶有意又如何，柳世骏没有推开，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不看在他们幼时情谊上放过婉蝶，她也会顾及世家女该有的颜面。
婉蝶这一跪，无疑将她架在火上烤。
柳世骏本在意苏嫽的心神一下心疼起婉蝶来。
“也好。”柳老夫人闭了眼，让旁边的老婆子扶她回去。
青竹院，柳老夫人半躺闭幕眼神，老婆子给她按摩双腿。
“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不愿意教养孩子？”
老婆子按着小腿，思考后才回复：“您老想说什么？”
“派个靠得住的去玲珑苑看看。”
许久后柳老夫人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若是个安分的，柳府自不会亏待，如若不然，让人闭嘴的法子很多。”
老婆子认真捏着，没敢说什么。
玲珑苑。
苏嫽方在主位上坐下，柳世骏坐在她旁边。
婉蝶眼看就要跪下。
“站着罢。”
半弯腰的婉蝶眼里意外一闪而过，看了看柳世骏，底气渐次回来。
古代有古代的法度，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恰巧这个男人亦深爱着她，爱情犯了哪门子的错？
脊背挺直的婉蝶低垂眼睑，不出声。
苏嫽端坐着，觉察到底下人神态的变化也不着急开口审问。
“你可曾婚配？”按照婉蝶年纪有过婚配实属正常。
婉蝶怀疑听错了，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问的婚配，必定是六礼之后在官府过了明路在府中上了族谱的婚配。
苏嫽双目一凛，浑身骤然升起股气势，不怒自威。
“如实回答。”
“未曾。”婉蝶眼神闪烁，手不安分地动了动，手腕处碧绿色玉镯一闪而过。
那镯子色泽，苏嫽在柳老夫人那里见过，她不要的东西，送给了婉蝶。
“你若是有朝一日对男子动了情，我便放你出去。”
苏嫽平淡地给今日之事做了归拢，听得婉蝶本还忐忑的心一下雀跃起来，不禁扬了眉。
“此话当真？”
苏嫽望着她愉悦脸庞，先前还怕得要死，现在却无所畏惧模样，该说她是天真还是单纯？
“放肆，奶奶一向对下人和善，你不谢恩还出言顶撞。”
香堇在旁早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二爷在这里，她早上手扇了这个狐媚子。
二爷回来后主子还没挨上边呢，她倒先贴上去了。
“谢，谢奶奶恩典。”
婉蝶不自然地回答，在逼迫的眸光中，又福了一福。
见苏嫽没了话，婉蝶看了看柳世骏，被后者无视，出了玲珑苑。
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惩戒，没想到只是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结束了，不过如此而已。
越想，婉蝶愈发得意，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
“少将军，慢着。”
他刚回来时，唤他二爷，眼下，叫他少将军。
柳世骏回身坐下看向苏嫽时脸庞带着笑容。
“嫽儿还有事？”
苏嫽吩咐菖蒲去拿了纸笔进来放在他眼下的桌上。
“少将军，你是真心想与我一道回门？”
柳世骏被苏嫽洞悉一切的眼神唬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当然真心，比真金还真。”
“少将军那晚说已得人生三喜，要我为你高兴，恐怕让你失望了。”
“你的三喜既与我无关，你此时回门，是要置我于何地？”
苏嫽踱步到柳世骏面前，直视他双瞳。
人生一喜金榜题名，他不费一兵一卒虏获敌军，获封少将军归来；人生二喜他乡遇故知，与苏嫽无关；人生三喜洞房花烛，他远走他乡，让她成了人们私底下谈论的笑柄。
与他同喜？
滑稽！
柳世骏看着苏嫽脸庞，看见她动人眼里有不甘，有委屈，有落寞，有许多许多……他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她问的不光是回门，而是他回来的一举一动，皆伤了她的心。
“我——”
柳世骏语塞。
她不言不语的小小身体下，竟藏着如此大震慑力，他，当真认识她？
“你误会了，我和那个婢女之间，什么都没有。”
女人生气，撒娇，左不过就是因为被忽略。
柳世骏思绪飞转，想到这里恍然大悟。
苏嫽没曾想他竟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没有避嫌之意，还堂而皇之主动提起。
当真是，没有心。
“有与没有，不重要了。”
“我累了，你出去罢。”
苏嫽从他方才的错愕中知道今日是得不到答案了，一时半会儿亦不知道他们之间应该如何是好。
被撵的柳世骏如释重负，生怕苏嫽再生事端，赶紧走了出去，站在路口望了望，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房间里，香堇端了茶过来。
“少奶奶，您别气坏了自个儿身体，大不了奴婢去抓了那个贱人过来暴打一顿。”
香堇话音越说越小。
“你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苏嫽轻责，目光下移，看到桌上的白纸，想到刚刚和离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奴婢知道，少奶奶顾忌着府里的规矩。”
香堇不知道少奶奶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自顾自地继续安慰。
“奴婢身手好，晚上给她套头，再替您狠狠揍一顿之后丢回去不就好了？”
苏嫽不禁轻笑，伸手点了点香堇额头：“你呀。”
见主子情绪有所好转，香堇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低头嘿嘿一笑。
“少奶奶，您明明生气，为什么不狠狠打她一顿？”
香堇绕到苏嫽身后，让菖蒲点上她喜爱的清香，学着采薇动作为她一点点轻按着，问出心中疑惑。
深宅里无非就那些事，这些年府邸下人在苏嫽管制下安分守己，翻不出浪花儿来。
婉蝶和那些情况不同，刚入府便救了柳老夫人。
依她和柳老夫人回去时看到的情形，柳世骏并不排斥婉蝶靠近。
如果刚好婉蝶对柳世骏生了妄想，对婉蝶下狠手就等于在柳世骏心口上捅刀子，遣走一个婉蝶，还会有其他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