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施南笙觉得自己听错了,揶揄道,“行之,你堂堂名校教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等矫揉造作,娇滴滴似怀春少女了,你不觉得今日格外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谈情说爱不是有伤感情?”
一缕深秋的阳光落下来,拢在徐行之的头顶上,有点冷。
“徐教授,你看你耳朵又红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在咖啡厅,她歪着头看她,笑容甜如蜜糖,眼睛弯成月牙。
心口最柔软的部分被撞了一下,他毫无防备,看着咖啡杯里心形图案,郑重点头:“嗯。”
施南笙笑了一声,用手抚着心口,向他低头致意,半开玩笑:“能得到徐教授的欣赏我非常荣幸,不过,你倒是追我呀,你追我我就同意。”
他看向她的眼睛:“我不是一直在追吗?陪你吃羊肉泡馍、吃火锅,陪你喝咖啡、奶茶,给你买冰糖葫芦和糖炒板栗;发消息问你,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哈哈哈……原来最极致的徐氏浪漫是问我每天吃什么,”施南笙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你追得太不明显了,让我误以为你的终极目标是成为我的饭友。”
“南笙,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徐行之突然说。
施南笙的瞳孔震颤了一下,伸出手:“虽然我不能全然确定我的心意,但是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徐教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徐行之盯着她修长洁白的手指,想要轻轻握住指尖,没留意就把整只手捉进了掌心。
铺天盖地的实验和科研,让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施南笙似乎还是记忆最初的样子,聪明克制,善良隐忍,偶尔也有调皮任性的时候,但她情绪过于稳定,似乎什么都不介意、不在意,以至于他们的感情不愠不火,止步不前。
他知道他不该要求得太多。
有一年暑假,他回到母校高中。
有个比他低多届,但也以异常优异的成绩考入靛大的学妹,她的一篇获奖作文仍旧贴在布告栏里,红纸已泛白,可钢笔字依然娟秀。
其中一句她说——为什么不开心呢?我低着头:白玉兰不是还在落泪吗?她哭得太久了,所以潮湿得无法被烘干,寒冷得无法被温暖。
这种少女的心事幼齿且酸掉牙,可是后来徐行之偶尔想起这句话,闭上眼,脑海里总是施南笙的样子。
她孤独得太久了,外表都长出了坚硬的壳,所以他没办法再靠近她,也没办法再温暖她。
只此一句,他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希望她是爱他的。
可施南笙却天真地以为,他们都一样。
人心似铁可以经得起千锤百炼,而无动于衷。
想着母亲近日发给他的照片,一张张,她和另一个人靠得很近。
他没有被激怒,他认为这些照片可能是借位,可能是她过去的一部分,他只想和她携手走完余生;可他怀疑,她的余生,从来没有给他留有席位。
“南笙,你是不是有一个不能抵达的人?”很多事他不听不看不想,但理智却把他逼到绝境深渊,让他不得不重视这段感情,问,“我们的初识,是不是因为你认错了人?”
“等等,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要和我分手?”施南笙思维一贯敏锐,也一贯地避重就轻,嘴巴里依然含着东西,声音含糊,“徐教授,你不是得了绝症吧,要不然就你劈腿,致使别人怀孕,现在要奉子成婚?又或者徐家遭逢破产,你怕牵连我,再不然就是,你从业期间收受贿赂,身败名裂?”
就是这样的。
杀人诛心,她可以用玩笑的方式。
起风了,漫天沙尘渐欲迷人眼,徐行之很挫败,就像是溺水之人命悬一线,将死不死,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挣扎一线生机:“南笙,其实你不必一直这么将就、你不必为了履行某种责任、你也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而活,你该追求你想追求的,抵达你想抵达的人。”
施南笙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我曾经受到过别人的恩惠,我很想要报答他,以身相许的那种,我甚至我崽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我好不容易凑近了,发现人根本就不需要,我也没办法突破道德底线去当然的小三。这世界没有谁非谁不可,很多人和事,抵达不了就抵达不了,退而求其……”
“次,我就是你的那个次?”徐行之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他!”施南笙加重音节,转而又问,“徐教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竟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南笙,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变成了我做所有决定的第一因素,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徐行之忽然很疲惫,用手指捏了捏眼角,他的声音低而沙哑,“我昨晚熬了通宵,今早实在太累了,吃着早餐就在椅子上睡着了,梦见你来学校看我,叫我起来,我特别开心以为是真的,一下子就翻身起来,结果发现只是个梦。”
“噢。”南笙小心翼翼地答。
徐行之接着说:“我们认识三年了,有很多次都特别靠近,可你的心却好像离我很远;即便你笑起来,看起来也并不开心,甚至有
些,悲伤。”
施南笙手足无措:“其实我吧,挺爱装深沉的,平时面对领导接洽客户,我总不能成天嘻嘻哈哈跟个大傻丫头似的,还有我多数笑的时候都挺开心、难道是对着你,我过于淑女开心得不明显?但是你说我笑起来很悲伤,我可不能赞同,毕竟,一边笑一边悲伤,这种情绪对于我这种没有艺术表演天赋的人来说,难度系数还是有点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行之说,“像是科研一样,有时候我校对了所有的参数,整合了所有的数据,反复的比对、参照,又反复的失败和推翻,我终于明白,按照现在的方案、理念和技术,我的团队还差的很远。就像是最近我们小组刚推掉的一个项目,要做一款可以测温两千摄氏度的温度仪,我们知道理想状态下如何研发和打造,可是没办法,技术、材料等一系列都不允许,能做出测温一千多摄氏度的温度仪已经是我们的极限。南笙,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就像是那一支要测温两千摄氏度的温度仪。”
“难道你们科学界的精英思维都比较清奇,可以用什么论证或者实验的方式得出我爱不爱你这样的结论?”施南笙觉得脑壳疼,两条腿在被褥上乱踢,大声吼,力争要用气势压倒他,“你不知道人生存的温度极限是一百一十六摄氏度,而发热时人体体温的极限是四十六点五摄氏度吗?对于你而言,我顶多是一支要测温一百多摄氏度的温度仪,对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