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徐行之在封闭实验室，可施南笙闲时还是忍不住翻看手机，对话栏已经被工作消息淹没，一沉到底。

跟这个城市大多人普通人一样，每每临睡前信心百倍以为明天终将是新的一天，可顶着惺忪睡眼醒来踩着点匆匆抵达公司时，才发现今天又是毫无新意庸庸碌碌的一天。

但她依然坚信，总会在某个时间和地点，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和那些迷失的生命的意义，会像大雨一样，朝她倾盆而落。

某个周五，她像往常一样忙完工作，从办公室走到茶水间，发现整层楼的人都走光了，心里悠闲地想着是该买些零食在家里看一场电影还是独自去烤肉店吃点烤肉喝点酒，应酬完的莫云朝却寻着光亮从电梯间一路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神态有些微醉，脸上泛红，眼睛半睁着，身体随意地半靠在墙上，语气慵懒，笑容可掬：“施助，还没走？”

施南笙晃晃手里的杯子：“正准备喝完这杯水就走。”

“没吃饭吧？”莫云朝走过来，停在距离她一两米的地方，把手搭在一旁的餐边桌上，兴致似乎极好，“要不然我请你去吃个饭？就当犒劳一下辛苦加班的员工。”

施南笙用余光瞧了眼他修长的手指，“啪嗒啪嗒”地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正在不耐地等待她的回复，她吸了口气，笑说：“不必了，莫总，您可真不像一个关心员工吃没吃饭的领导。”

“那我平时都爱关心些什么？”莫云朝笑问。

施南笙想了想，沉着嗓音说：“施助，这个企划案你写的时候带脑子了吗，为什么写的跟一坨屎一样？施助，你这封邮件写的还真是……啰嗦，你以为甲方爸爸真的有闲心看你的自我吹捧？施助，既然你说了是赘述，那就别狗尾续貂了，毕竟大家都还急着下班。”

莫云朝：“我嘴就这么毒？”

施南笙点点头：“比这更甚。”

“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这么严苛要求你，是因为我不想跟别的人一样宽厚待你，让你得过且过，”莫云朝眼神一挑，直勾勾地看向她，有一种醉意阑珊的媚态，“我想让你记住我，知道我和别人的不同。”

施南笙哈哈一笑：“多谢您的良苦用心。”

莫云朝垂了垂眼：“不客气。”

突然地两个人都停了停，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眼神交汇的一霎，像是有电流涌过，施南笙有微微的战栗，握住杯子的手指发紧，她不自在地别过脸，目光恰恰落到他搭在桌角的手上，“啪嗒啪嗒”这个声音震耳欲聋，毫无防备地要敲进人的心里，手机震动起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朝莫云朝颔首致意后，她接起电话，有些意外：“行之？”

“我，”刚从机舱里走出来的人，手里还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潮“呼啦啦”地往廊桥的另一边走过去，“我去参加一个专利设计的大赛，就在C市，距离汉南两个小时的车程，你要不要过来陪我一起？赛程大概就一天多。”

施南笙眼风扫过莫云朝，放下杯子，转身往落地窗户走过去，笑着，眉眼弯弯：“打比赛还带家属，这样不好吧，我怕你分心。”

徐行之明显是愣了一下，施南笙这才觉得刚刚的话暧昧不明，整个人僵住了，只听徐行之柔声细语：“我去当评委，可以带家属，而且可能这些参赛的学生更希望我能分心手下留情些。”

施南笙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不知怎地嘴角却是上扬：“好，那我明天一早开车去。”

“别，你的车技上高速是有点吓人，我找人去接你，你现在在哪？”徐行之问。

“现在？”施南笙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警觉地朝后看了一眼，见莫云朝仍是保持着先前的站姿，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冷的，“我刚加完班，准备回家。”

“我现在就让人在莫氏楼下接你，你不用准备任何东西，你的随身物品我会帮你备好，”徐行之语气软绵绵的，“南笙，我想你了。”

施南笙的耳根发红：“好。”

挂断电话，施南笙缓缓走过来，莫云朝突然发问：“南笙，跟徐行之在一起你开心吗？”

施南笙吓了一跳，扬眉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道：“莫总，跟简溪在一起您又开心吗？”

莫云朝笑了：“我背负的是一个家族企业的命运，个人的情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氏依旧是汉南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在整个经济萧条的大环境下，让那些依靠着莫氏赖以生存的员工能有口饭吃。”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施南笙郑重点点头：“这样看来，家大业大的简家小姐确实是您的良配，有您这样目光长远领导确实是莫氏之幸。”

莫云朝再次问：“你开心吗？”

“我啊，”施南笙长吸一口气，认真说，“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以前还甚至还很招人嫌，孤孤单单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喜欢我、欣赏我、尊重我，难得还是莫总您口中可遇不可求的人，我自然开心。”

“施助，”莫云朝的语气似乎有点冷然，“祝你幸福。”

施南笙：“谢谢。”

磨磨蹭蹭下楼后，发现已有人等候。

刚坐定，司机师傅就递了个食盒给她，施南笙道谢后接过，司机从后视镜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是我买的，是行之帮你订的，刚送过来，趁热吃。”

“您要不要一起吃些？”施南笙礼貌招呼。

“不用，我刚吃过，”司机师傅仍是从后视镜里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之前是徐家的司机，后来徐家举家搬迁，逢年过节先生和太太回来才会让我开车，行之找我接送人，倒是头一次。”

掀开食盒，都是些她喜欢吃的家常菜，配着热汤和少许米饭，施南笙觉得心中一暖：“噢。”

“对了，还有这个”。司机师傅递来一个果盒。

她接过，里面全是个头圆润色泽殷红的车厘子。

吃吃睡睡了一路，时间并不难捱。

车停在一家酒店面前，还没来及下车，有人已经拉开车门，他朝着她笑，夜色朦胧，昏暗的灯光里，一双丹凤眼非常迷人，眼尾很长，很翘，眼神聚光，多日不见，她有点呆，而他已经伸出手把她拉出车外，礼仪风度俱佳地跟司机师傅叙旧寒暄。

等车已经遥遥走远了，他们走进大厅，经过长长的甬道，施南笙才缓过神，低头看了看，他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忍不住地笑眯眯地看向他。

徐行之回望她：“笑什么？”

“我发现，”施南笙亦抬头看他，含笑，显得脸蛋圆圆的，“手如柔荑单单形容女生的手太片面了。”

他下意识地用掌心抚摸她的手背和手心，一种麻酥酥的触感让俩人都心慌意乱，他坚定地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确实很适合用来形容女生，特别是你。”

施南笙觉得整个人都是晕的：“噢。”

锁子啪嗒一下就打开了，徐行之抓住门把手，并没有推开门，施南笙停住脚步，徐行之问：“这是个套间，如果你介意，我重新给开一间房？”

施南笙本来觉得没什么，反正俩人也不是第一次住在一起，可他这样发问，好像隐含着某种暗示，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望着他，停顿了几秒：“我能接受，主要是看你，介不介意？”

“噢，”徐行之“啪嗒”一下推开门，“我不介意。”

洗完澡，换上徐行之的男士睡衣出来，见徐先生已洗漱完正在书桌旁用笔记本电脑批阅试卷，施南笙抱了个抱枕像只猫一样挨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徐行之看着她挽起来的袖子和裤子，似乎很满意：“睡衣是给你买了，但贴身衣物没洗穿着怕是不舒服。”

施南笙点点头，有点调皮地把身子挪到他的笔记本前面，看了一段类似简答题的解答，所有的字都认识可拼在一起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若有似无的女性香气飘过来，徐行之脑袋发懵，本能地把僵硬的身体往后挪了挪，施南笙注意到了他的举措，歪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她半个身子几乎都倒在了他的怀里，看着和她穿同款睡衣的他面红耳赤，她玩心大发，调皮地顺着他的话：“是呀，所以你买的内衣裤我也没穿，刚手洗晾着了，”她见他没接话，于是又眨眨眼，“我睡衣里面是真空噢。”

徐行之眼睛往下挪了挪，原本宽大的男士V领衣衫施南笙穿上领口有点大，露出一段白皙的锁骨和柔软的皮肤，他的心跳加速，忙别开脸，指着另一边的茶几说：“我刚给你点了外卖，你要不要吃？网评说这家店属于非遗，口味正宗，销量火爆。”

施南笙果然被食物转移了注意力，抱着靠枕，坐到了沙发上，就着啤酒吃麻辣鸡。

徐行之无奈地笑笑，继续批阅电子扫描试卷。

等他弄差不多忙完了，回过头，见施南笙已经吃完了大半东西，啤酒罐也空了好几瓶，见他看她，她忙问：“如果你的学生考试考了58、59分，你给算及格吗？”

徐行之：“差1-2分，一般我都给到60分。”

施南笙：“那差3-5分呢？”

徐行之：“如果字写得好，我会给一定的卷面分。”

施南笙：“要是字写得不好呢？”

徐行之：“我会念着他写一大篇，适当给点辛苦分。”

施南笙：“若是后面的简答题啥也没写呢？”

徐行之：“要是平时出勤率可以，我会给加一点平时分。”

“总之都要给够60分是吧，”施南笙，“当你的学生还真幸福。”

“也不全是，”徐行之看着她微醺泛红的脸颊，“如果一两次我还能得过且过，若是次次吊车尾，我会让重修，因为上了班，在实验室要的是真才实学，他们稍有差池，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开玩笑，更何况……”

施南笙嘴里还叼着麻辣鸡的翅膀：“何况什么？”

徐行之微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毕竟是我带过的学生，我怕他们实在冥顽不灵，以为那帮大佬和我一样可以糊弄，闹出什么天大的笑话，让我学术界难以继续立足。”

施南笙笑嘻嘻的：“你对你的学生就这么没有自信？”

“不，反而很有信心，”徐行之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