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噼里啪啦往下掉,即便隔着海草,雨水打在身上还是很疼很疼,却不比他那时的心痛。
他闭眼承受着这一切,心里想着,他一定要活下来,为阿父阿母报仇!
海水不断往上涨,他裹着海草飘飘荡荡离开岸边。
他睁开眼,打算最后看一眼他长大的地方,却看见了阿叔到处翻找的身影。
阿叔是在找他吗?原来他真的连他也不想放过。
他身体一动不动,任由海水送他离开深海部落。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着那个正在翻找的身影,他要把它深深印在脑海里,在他成功报仇前都不会忘记!
不知不觉间,他飘远了,深海部落所处的海岛,在他眼中成了一个黑色小点。
紧紧裹着他的海草慢慢松开,就像阿父阿母那样,一声不吭离他远去。
阿父阿母没了,阿叔想杀他,深海部落他暂时回不去。
茫茫大海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随着海水飘荡着走远。
一天一夜没睡觉,他太累了,闭上眼睛想睡觉。
一闭上眼,却想起阿母的血织成的蜘蛛网,在刹那间变成黑色的海水中,向他网来,他顿时呼吸不过来了。
只能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黑沉的天。
直到,他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脸上毫无血色的阿父阿母,他们眼睛紧闭,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
他却很是高兴,他又见到阿父阿母了。
拉着他们的手,他终于可以睡着了。
醒来后,他游了很远很远,才找到一个满是冰雪的海岛,把阿父阿母拉上了岸。
顾不得身上的寒冷,拼命摇晃着、呼喊着阿父阿母,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他们就是不肯睁开眼,再看一看他,摸摸他的头,叫他一声渊。
他不想阿父阿母的尸体被鱼吃掉,找了个没人的山洞,用了很厚的一层冰把洞口封住了。
那时还是雨季,海岛上却满是冰雪,他封住洞口的冰不会融化。
高婳打断他,问道:“你确定你阿父阿母真的不在了吗?会不会跟狮行一样,只是陷入昏迷了。”
“我…我不知道。”池渊蓝眸里出现了无措,“我那时才八岁,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怎样的,他们又一直醒不过来,我以为……”
高婳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八岁的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像狮行这样,就算是巫也没办法救回来,更别说八岁的你了。
你还记得那个岛怎么走吗?要不我们去看看,或许…万一还能救回来呢?”
池渊闭眼痛苦地摇了摇头。
封好洞口后,他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以后回去找阿叔报仇。
他下海去捕鱼,却因为不熟悉那里的水流,被暗流卷走,卷到深海里。
深海的海水也是黑色的,跟他离开深海部落那天一样,都是令人讨厌的黑色。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暗流,浮上水面,想要找到回冰岛的方向。眼前却出现一只巨大的鱼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他转身游走,像山一样大的大鱼摆头,张开嘴巴,用力一吸,连着海水一起,把他吸进嘴里,直接吞到肚子里。
他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半边身子泡在黏液里,黏液的味道很是呛鼻。
勉强直起身子,他推开身旁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摸索着向一个方向行进,直到摸到软软滑滑的肉壁。他在身上撕下一块鳞片,在肉壁上不停地来回割。
不知割了多久,他身上大半鳞片都磨没了。肉壁上出现了一个他手臂深的切口,黏液流进里面,大鱼痛得翻了几次身。
黏液腐蚀着他没有鳞片的地方,他痛得弯下了腰,手上却仍在不停地磨着。
最后大鱼受不了,把他连同肚子里其他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挣扎着从一团腐烂发臭的东西里游出来,胡乱甩动尾巴,把黏液甩干净,身上的刺痛感没有了。
巨王鱼巨大的身体分开海水,游走了,他看到鱼身上掉下了三块鳞片。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游过去,捡起三块鳞片,便无力地浮在水面上。
离开那片污水后,他抓起身边的小鱼小虾就放进嘴里,直到不再感觉到饿。
天黑下来,他在月色下看向四周的茫茫大海,完全找不到回去冰岛的路了,索性闭上眼休息一下。
还没睡醒,便感觉到有危险在接近。他睁开眼,看见一条体型比巨王鱼小了一倍有余的鲨鱼,正向他游来。
他立马翻身游走,奈何无论在体型、兽力还是体力方面,他都不如那条鲨鱼。很快,鲨鱼便接近他的尾巴,张口想要把他吃进嘴里。
他用力往下一沉,躲开了。
鲨鱼也跟着往下一沉,张开那腥臭无比的大嘴。
他蓄力往上一跳,跳出海面,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水龙卷。
他一上一下逃窜着,躲避鲨鱼的追杀,最后跳进水龙卷里,风卷着他不停打转。
鲨鱼也学着他的样子,跳进水龙卷里,可是它体型太大了,直接穿风而过,掉回水里。
水龙卷在原地来来回回晃了好几下,鲨鱼追着水龙卷跳来跳去。
最后,水龙卷一个急转弯,飘走了。
他在水龙卷里,被风带着不停打转,转得晕头转向。
终于,在他忍不住即将吐出来的时候,水龙把他甩了出去。
他顾不得吐,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让自己竖着掉进海里。
可是,海水并不深,他躲过了摔在海面上,却躲不过撞到海底上。
他撞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便到了海族部落。
是族长把他捡回来,巫给他看的伤,所以他说他们帮过他。
高婳惊讶道:“都这样了,鱼鳞竟然没丢?”
池渊蓝眸里满是疑惑,婳婳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了?怎么不夸他从两条大鱼嘴里英勇逃生,反而关心鱼鳞丢没丢。
他默了默,还是回答道:“巨王鱼是海中霸主,即便是现在的我,对上它也没有胜算,只能等着再次割它肚子。它的鱼鳞很坚硬也很锋利,我当时觉得是用来对付阿叔最好的武器,所以睡觉都紧紧拿着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