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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氏将丈夫谋父阴谋密告其母,不敢多作停留,然后返于雍府。其母大惊,待丈夫散朝还家,便将女儿之言转告。祭足闻而大怒,沉思片刻,目露寒光。
祭足:怪不得!原来如此。
祭妻:何谓原来如此?
祭足:今日朝会,国君果以东郊遭罹兵灾为由,命司徒前往修整廛舍民居,使我押解粟帛前往安抚,又令雍纠代君设享。
祭妻:如此奈何?
祭足:此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汝等勿言,我自有处分。
来日一早,祭足、雍纠、司徒三人俱各出城,分别准备。祭足使心腹强鉏带领勇士十余人,暗藏利刃跟随;再命公子阏率家兵甲士百余人,先到郊外埋伏,接应防变。
行至东郊,雍纠迎迓岳父,设享甚丰。祭足故作不知,安然落坐,看女婿如何行事。
摆设菜肴已毕,雍纠下拜,斟酌举觥上寿。祭足假作右手相搀,左手接杯不住,洒酒浇地。只见一溜火光,陶砖迸裂。祭足冷笑,大喝一声。
祭足:匹夫何敢害吾?左右动手!
强鉏闻声上前,与众勇士擒拿雍纠离席,挥刀斩之,弃尸于周池。
与此同时,郑厉公在郊外所伏甲士,亦被公子阏带兵搜着,杀得七零八落,尽缴兵械。有漏网者回宫急报,厉公闻而大惊,知道雍纠事败原因,更是咬牙切齿。
郑厉公:国家大事,却还家谋及妇人,其死宜矣!
内侍:祭足既反,满朝皆为其心腹,主公如其奈何?
郑厉公:事已至此,又能如其奈何?急速收拾出京,逃奔蔡国!
内侍应诺,急备车马,装载珠宝细软,簇拥厉公上车,急出南门而去。未过片刻,祭足自东郊回宫,闻说厉公已逃,也不多问。
祭足:公父定叔何在?
定叔:下官在此。
祭足:着你速使卫国朝歌,迎请昭公回国复位。
定叔:喏,不胜欣然之至!
于是点起二十车乘,两千人马,往卫都朝歌而去。
镜头闪回,卫都朝歌,宣公在位。
卫宣公为人淫纵,在做公子之时曾与父亲庄公之妾夷姜私通,并生下一子,寄养于宋国民间,取名为伋。宣公即位之后,元配邢妃无嗣,见夷姜与国君如同夫妇,就许立公子伋为嗣。公子伋长至十六岁时,邢妃又为其聘娶齐僖公长女,齐僖公许之。
巫史卜择吉日,邢妃请宣公派左公子卫泄如齐,替公子伋迎娶姜氏归卫。
新妇至卫,先来拜见翁姑君主。卫宣公一见齐姜女有绝世之姿,不禁为之倾倒,于是风流之性复发,乃不许其与儿子成亲,反而自己纳之为妇,置于宫外新台。
画外音:齐姜至此,便由太子妃转为国母,国人称为宣姜。时人遂作《新台》之诗,刺其**。其诗云: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籧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诗中所云籧篨、戚施,皆指丑恶之貌,以喻宣公年老貌丑,父夺子妻。又言姜氏天香国色,本来欲求少年佳偶,比翼双飞,不意竟配此丑恶老翁,落入火坑。可叹!齐僖公所生二女,长宣姜,次文姜;宣姜淫于翁舅,文姜淫于兄,人伦天理,至此灭绝!
公子伋闻说父亲为自己娶亲,兴高采烈,奉命自宋回卫,于新台拜见父亲。
宣公见到私生之子,竟然厚起面皮,命其以庶母之礼谒见姜氏。
公子伋倒也坦然,便即大礼参拜,口称母亲,全无悻恼之色,怨恨之意。
宣公倒也纳罕,见儿子不似作伪,这才放心。自纳齐女宣姜之后,只往新台朝欢暮乐,将夷姜又撇一边。三年之间,宣姜为宣公连生二子,长曰卫寿,次曰卫朔。宣公因偏宠齐姜,将怜爱之情都移在寿与朔身上,反而厌恨公子伋。
公子寿倒是天性孝悌,长大之后,与公子伋极为友爱,每在父母面前替兄长周旋。
公子伋温柔敬慎,无有失德之处,宣公不好显露废立之意,只私嘱左公子泄,暗令自己百年之后,必扶公子寿为君。
齐姜所生次子公子朔,虽与公子寿一母所生,但天生狡猾,恃宠胡为,阴蓄死士,心怀非望。因憎嫌公子伋并亲兄公子寿,必欲除之而后快。常以谄言,挑激母亲。
公子朔:伋生在先,乃为长兄。异日传位,须按长幼之序,轮不到我兄弟两个。况夷姜被你夺宠,心怀积忿,若其子为君,我母子无安身之地矣!
齐姜深以为然,便于卫宣公面前谗谮公子伋,说其怀恨当年父夺子妻。宣公遣内侍传谕夷姜,责备其不能教子,以至讪谤生父。夷姜怨气填胸,无处伸诉,投缳而死。
其后未久,公子朔又与齐姜谄谤公子伋,说其因生母死于非命,口出怨言。妾妒子谗,日夜撺掇,定要宣公诛杀公子伋,以绝后患,不由宣公不听。
适逢齐僖公约会诸侯伐纪,征兵于卫。宣公乃听从公子朔建议,遣子伋出使齐国,约订出师之期,授以白旄为信。
公子伋拜受白旄,回府收拾行李,只待明日上路。公子朔回到府中,因向来私蓄许多死士,便即唤过,下达诛杀令。
公子朔:命你等来日假装盗贼,伏于莘野,袭杀公子伋,不得有误。事成之后,以其所持白旄复命,必有重赏。
死士奉命,因不识公子伋面貌,便只记住“身穿公服,手持白旄”为志。公子朔处分已定,回复母亲,齐姜心下欢喜。母子便在宫中,听候佳音。
适逢公子寿前来拜望母亲,见兄弟鬼鬼祟祟,便入宫探问语气。
齐姜见亲生之子相问,不加隐瞒,尽吐其实。
公子寿大惊,辞别母亲,便来私见兄长公子伋,告以母弟之计。
公子寿:兄长此去齐国,多凶少吉。不如逃往他国,别作良图。
公子伋:贤弟差矣。虎毒尚不食子,父亲岂能无故害我?且为人子者,以从命为孝;弃父之命,即为逆子。世间岂有无父之国?若有,我便投之。
于是置酒,与兄弟话别。
公子寿:吾兄真仁人也!天何不公,使我母弟及生身父亲,俱要害他?此行若死于盗贼,父亲立我为嗣,我则何以自明?不如代兄一死,父亲倘能感悟,与我兄落得慈孝两全!
想到此处,故作欣然入席,痛饮饯别。公子寿有心留量,伋子酒到便吞,不觉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公子寿即取白旄,留简于案,自己替兄就道,驱车使齐。
行近莘野,埋伏死士远远望见,见车上之人公服白旄,知是伋子到来,一声呼哨,如蜂而集,上前挺刀便砍。御者欲待问时,早被夹颈一刀,砍下头来;左辅右弼,未及反抗,也都了账。公子寿毫不争辩,引颈受刀,壮烈就义。贼党取头,盛于木匣,偃旄而归。
公子伋一时酒醒,不见子寿。忽见案上竹简,上写八字:“弟代兄行,兄宜速避!”
伋子不觉堕泪:弟若为我亡身,吾誓不独生!
乃挥令仆从驾车,赶往有莘之野,如弹丸逐雀,夸父追日。
其夜月明如水,半路上正遇贼党,驱赶公子寿所乘车驾以归。伋子认得是兄弟车乘,遂命御者停车,挡住众贼来路,高声以诈语相问。
公子伋:主公所命,你等曾了事否?
众贼往前看时,见林中一车拦路,月光朦胧之下,听得车上之人说出秘密,却看不清来者面目。贼首以为此必是公子朔差人前来接应,便顺口答应。
贼首:事已了矣,公子伋首级在此!
伋子如同五雷轰顶,急下车上前,取函启视,见正是公子寿之首。于是仰天大哭。
公子伋:父命杀我,弟死何益!
众贼:你不是公子朔派来接应之使乎?
公子伋:我乃伋子是也,父命杀我。此乃吾弟寿,彼有何罪,被尔等杀之?
众贼听罢,齐都愕然。公子伋哭罢,抽出肋下佩剑,横刃自刎。
贼党:真误杀矣,如此奈何?
贼首:索性便将两颗首级,拿回宫去复命,有何不可!
众贼遂将伋子斩首,与子寿首级一并纳入函中。然后就林中挖坑,草草将二位公子尸骨掩埋,呼啸而去,向主人公子朔复命。
公子朔见到二兄首级,不由大奇。众贼将杀人过程来龙去脉说明,便又大喜。
公子朔:我本欲各个击破,谁知一箭射双雕!我兄自己寻死,可不正免我为难?
自出金帛,厚赏众贼,却入宫来见母亲,喜笑颜开。
公子朔:公子寿载旌先行,自损其命;喜得伋子后至,自吐真名,偿了哥哥之命。
齐姜闻说死了亲生之子寿,不由大哭;却又庆幸除了伋子,拔去眼中之钉。于是哭了一回,便即止悲,可谓忧喜相半。
齐姜:子寿之事,暂且休令你父知道,以免再生变故。
公子朔:那是自然,不消母亲嘱咐。
便有公子伋家中仆从,见家主乘车连夜奔出,未知发生何事。至见案上公子寿所留书简,这才明白。当日天晚,乱了一夜,次日侵晨便来见左公子泄,报以昨夜之事。
子泄闻报,便知事非小可,急持书简来见右公子职,说及此事。左右公子本是各受宣公所托,分别辅佐子伋与子寿;此时二人各自关心,急遣人前往齐国官道上打探消息。
未过一日,使者归来,拉回二位公子无头尸身。子泄与子职惊问缘故,使者回报。
使者:臣寻至有莘之野,先见公子寿御者尸首,被杀死在官道之傍,无人掩埋。臣便搜索周围,方在近处林中找到二位公子,如此如彼,惨不忍睹。
左右公子闻毕,各自抚尸大哭。起先未免各为其主,其后便即同病相怜,合在一处,商议对策。候至早朝,二人直入朝堂,拜倒在地,放声大哭。宣公惊问何故,公子泄、公子职异口同辞,便将伋子与公子寿被杀情由,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