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可惜的是又有两个重伤员因为伤势过重,加上无法得到有效的休息和抢救,在半路上停止了呼吸,被林锐他们埋葬再了丛林之中,永远的长眠在了这块土地之上。
这一次单单是林锐一组人,到目前为止,就已经牺牲了十六个人,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理解林锐的心情的,几天前还在一起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弟兄,转眼之间便阴阳两隔,这种滋味实在是难以名状。
更何况这些人是跟着他,去执行任务,把整个生命都托付给了他,现如今他活着回来了,但是那些弟兄,却永远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再也不可能回到他们的故乡。
林锐回到前指之后,就变得有点沉默寡言了起来,看着东倒西歪睡的呼噜大觉的那些弟兄,静静的抽着烟,却毫无一丝睡意。虽然他也已经很累了,混身上下软的像是面条一般,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似乎都欠奉。
可是他却始终睡不着,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一般的,不断的浮现出那些阵亡的弟兄们的面容。
他一闭上眼,这些人就笑着在他的脑海中跟他打招呼,虽然没人骂他或者质问他,但是他却依旧是满怀歉意,不敢闭眼。
一个人走到了林锐身边,给林锐递过了一支烟,林锐木纳的接过去,就着手中的烟屁股续上,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雾在他的面前缭绕着,让他的面孔似乎变得虚幻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些烟雾,林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又变得不真实了一般。
“是不是想着那些阵亡的弟兄?”林肯在林锐身边坐下,也点上了一支烟,对林锐问道。
林锐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表态,继续看着眼前缭绕的烟雾,目光似乎有些游离,两眼瞳孔失去了焦点。
“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不应该是你现在的状态。”
“我知道!”林锐终于开口说话了。
“当初我还在美军服役的时候,在阿富汗我们连长,带着一个连的弟兄,足足将近八十多个弟兄!从一个前哨基地开始撤退,一路上负责断后。
我们连一路走,一路跟追赶我们的武装分子打,没有吃的,没有药物,没有补给的子弹!
我亲眼看着身边,一个个弟兄,倒在我的身边,后来我们连长,也死了,就死在我的怀里!他临死的时候,让我接替他当连长,带着剩下的弟兄!
可是我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嘱托,继续眼睁睁的看着跟着我的弟兄们一个个的死去。有的弟兄被武装分子打死,那是好的!毕竟他们死的快,没多少痛苦,死就死了!
俩眼一闭啥也不用管了!可是有的受伤的弟兄,因为没有药,伤口慢慢的溃烂,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点点的虚弱下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慢慢的死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有的弟兄,饿的跟狼一般,逮什么吃什么,有的人乱吃东西,中了毒,肚子疼的满地打滚,一张脸变得铁青铁青的,嘴里还冒着白沫,可是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没有一点办法!
就这么看着他们慢慢的疼死!有的弟兄饿的实在是走不动了,抱着我的腿,求我把他们带回去!可是武装分子追上来了,我只能狠狠心,把他丢下不管!自己带着其他弟兄跑了!
有的弟兄睡觉前还跟我说话,等我睡醒了,去叫他,却发现他已经死了,是活活饿死的!最后一路走,一路死,等碰上了救援的时候,就剩下四个还活着跟着我!
再后来,我就病了。严重的创伤应激综合症。然后就是退伍,但我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的人的生活。
情绪暴躁,容易发怒,甚至是彻底失控。只能借助药物才能睡着。然后又是由对药物的严重依赖,发展成滥用药物。
要不是碰上了你,我估计这会儿早就已经完了。也许因为滥用药物暴死街头,死的连骨头都被野狗给啃光了!”林肯坐在林锐身边,一边抽烟,一边用缓慢的语气,淡淡的说着。
但是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心情。林肯没有擦眼泪,任由眼泪这么流淌着,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了起来,直到烟头烧到他的手指,才哆嗦了一下,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脚用力的捻灭。
他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林锐,在林锐肩膀上拍了拍,说道:“你这个家伙,不管是什么方面,我都服气你,但是你有一点不如我,你对自己人心太软!尤其是我们这个职业,道德和情感都是毒药。
放松一点,如果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疯掉的!别想那么多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没人会埋怨你!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要不然的话,你就不配当这个老大!也不配再干这行!你应该回退休,找到那个俄罗斯女人,把那她带走,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安生日子,生几个孩子!就不会睡不着了!”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没有再说话,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背影忽然变得像是老了很多一般。林锐看着林肯走开的背影,忽然间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林肯的背影说道:“谢谢!”
说完之后,他斜靠在背后的树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
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肯站在远处,看着林锐,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也缓缓坐下,靠在了树上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也发出了鼾声。
就在他们返回出发临时前指之后,天空开始变得乌云密布,过了一阵之后,天上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却一连下了两天时间,他们什么都没做,整整在丛林里休息了两天。
一群人吃了睡,睡了吃,直到第三天,另外两个小队终于也回到了这里。
但是他们各自去了十二个人,却只回来了八个,其中还包括一个被他们找回来的马里飞行员,一共有五个弟兄,永远留在了尼日尔河谷这片原始丛林之中,再也无法回来了。
即便是回来的八个人,也几乎各个带伤,其中有人腹部被弹片所伤,有人头部被弹片擦伤,其余的人不是枪伤,便是弹片伤,连那个马里飞行员,胳膊上也挨了一枪,小臂被豁开一条大口子。
而且他们这两天受了很多苦,天上下着雨,他们冒雨在丛林中穿行,甩脱日敌军的追击,汗水加上雨水的浸泡,让他们的伤口大多出现了红肿发炎的症状,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发烧,能坚持回到这里,实属不易。
当他们一到营地,就一个个的瘫在了地上,连再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众人赶紧围上去,这些家伙哼唧着,只转眼珠,连话都懒得说了。
“医护兵!”有人立即大叫了起来。医护兵拿上他的医药箱,一溜烟的跑过来,扒拉开人群,开始为这帮家伙检查伤势。好在能走回来的,基本上都是轻伤,只是因为太过疲劳,受伤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再加上汗水雨水的浸泡,使得伤口开始感染发炎。
三个医护兵分头行动,为他们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伤口,重新将他们的伤口进行了包扎,又给他们注射了抗生素,这帮家伙甚至没来得及给林锐汇报情况,便一个个都呼呼的睡着了过去,甚至有个别人在缝合伤口的时候,都没醒过来。
林锐看的心疼,当医护兵为他们处理过伤口之后,让人烧了些热水,给这帮家伙好好擦了擦身子,把他们身上挂的蚂蝗都弄下来,丢到火堆里烧死,止住他们蚂蝗咬的伤口的出血。
又给他们泡了脚,挑开他们脚上的水泡或者血泡,涂上药膏,才让人把他们抬到营地里干燥的吊床上,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这帮家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林锐也没有催他们,而是让岗哨散开到更远的地方进行警戒,以防图阿雷格人不要命的穿过这片环境恶劣到极点的丛林摸到这里。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在下雨之后,图阿雷格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搜捕他们一伙人的兴趣了。
这些图阿雷格人在这些天的搜捕行动之中,除了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外,他们也同样累的是筋疲力尽,一个个饿的两眼发绿,简直跟鬼一般。
虽然他们没能完成图阿雷格前线指挥官下达的命令,但是他们好歹还是打死了一些袭击他们的敌人,即便是没有全歼敌人,但是好歹也算是勉强可以交差了。
图阿雷格前线指挥官看着那些被手下击毙的敌人的尸体,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一个连队的兵力派出去,结果只击毙了这么区区十来个敌人,这远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从各方反馈到他这里的消息中,已经判断出,这伙在尼日尔河谷之中为祸的敌人,应该有三支分队,每支分队的兵力大概都在五十到六十人之间。
这三支敌军的分队,同时在尼日尔河谷的各处进行活动,专挑他们在尼日尔河谷之中设立的各种补给站或者是仓库下手,不断的引导马里的轰炸机,对他们的重要目标进行空袭行动。
这样的行动,对他们第八团的物资、交通等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他们还炸掉了一些野战公路上的简易桥梁,更使得他们在尼日尔河谷之中的交通几乎陷入了停顿。
当天空中下起了四月份一来,第一场雨的时候,图阿雷格前线指挥官的心彻底沉入到了谷底,他知道雨季马上就要彻底到来了。
一旦雨季到来,他们在尼日尔河谷之中的道路交通线,便将会被大雨和洪水彻底阻断,他们在雨季到来之前,已经无法再得到多少补给了,特别是驻扎在加奥以西的部队,将会彻底陷入到饥荒之中。
现如今他该怎么办,图阿雷格前线指挥官一时间也失去了主意,这会儿他有一种蛋碎的感觉,几乎开始怀疑人生了。虽然他很愤怒,认为属下办事不利,居然连这么一点敌人都抓不住,但是现在看看一个个狼狈不堪回来的这些部下,他也知道这些图阿雷格官兵已经尽力了,在这样茫茫莽林之中,想要抓住那伙狡猾凶悍的敌人,确实不容易。
于是他也就默认了这个结果,下令把派出去的官兵撤回来进行休整,但是严令各地图阿雷格武装,都务必加强戒备,派出更多的哨所,在各地驻地外围加强警戒,不得让那三支敌人的分队又钻了空子。
更何况现在天下雨了,即便是雨势不大,也为他们继续搜捕行动造成了严重的障碍,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让属下留在丛林中,根本就是让他们自杀。
所以他即便是十分不满,也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了,而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