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莫南泽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病床上,路吟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许多管子连着路吟风的身体,那些仪器滴滴地在响。
她单薄是身体几乎连被子都没有撑起来,脸上的肌肤白如冷瓷。
莫南泽不敢靠近。
她脆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了。
路吟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眼皮。
“南泽?”她声音很轻。
莫南泽连忙走过去,半蹲在床边,“吟风,我在这里……”
“南泽,我爸爸呢?”路吟风极为平静地问道。
“他……”莫南泽哽咽了。
路吟风眼角滑落一滴泪。
昨晚,路正是在自己的怀里停止呼吸的,路吟风怎么可能不知道!
路吟风胸口剧烈起伏,牵扯到腹部一阵一阵地疼。
“南泽,我没爸爸了……我是孤儿了……”路吟风忍不住,呜咽地哭诉道。
“他在临死前,还在跟我道歉……为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原谅他……”
“南泽!我好痛啊!”
莫南泽眼眶微微泛红,眼里的泪反射出细碎的光。
他张了张嘴,安慰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现在对于路吟风来说,任何话都是空的假的。
她爸爸离开了。
哪怕他们之间,并不是那么的父慈子孝,但是路正离开,路吟风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有血脉关系的亲人都没有了。
她也不能生育……
莫南泽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路吟风咬紧了牙,忍了许久,那痛感才没有那么强烈。
“白芷兰呢?她被抓起来了吗!”路吟风抓住莫南泽的手,急迫地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辜负她的是莫谦言,她怎么不去捅他啊!
为什么!
“吟风,别想那些事,好好养伤。”莫南泽轻抚着路吟风的发丝,心疼地安慰道,“我们会处理好的。”
“相信我!”莫南泽将路吟风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冰凉的手。
路吟风松了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的天花板,毫无生气。
许久,她低声问道:“昨晚,为什么你不来?”
“我很害怕……我以为自己快死了……”路吟风每一句话,都得停一会儿,她的气息太弱了。
“对不起!吟风,我错了。”莫南泽连声道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这种关头,他居然没有陪在路吟风身边,他真该死!
莫南泽眨眨眼,一颗眼泪就顺势滑落。
路吟风仍是喃喃地说道:“我没怪你……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已经没力气去追究这些细节了。
“但是我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你在的话……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制服白芷兰……”
“我就不会没有爸爸了……”
“南泽,我想让她以命偿命……”
这句狠话,路吟风说起来是轻飘飘的,但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恨意,莫南泽能懂。
“一定会的!”莫南泽目光坚定,“她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这个案子并不难办。
凶手被当场制服,而且有众多目击证人,还有全程录像。
莫大律师的妻子和岳父出事,所有人都估计凶手的死刑是跑不了了。
大众对凶手的判罚不感兴趣,却对这场案子牵涉到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很有兴趣。
但是,白芷兰出具了一份精神疾病鉴定报告,瞬间扭转了局面。
警察审问时,她坚持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杀了人。
白芷兰清纯无辜的长相,让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都有些迷惑了。
这个人真的是视频里手段狠辣,毫不手软,血溅到脸上都面不改色的凶手吗?
精神科的专家给白芷兰做了二次鉴定,得出的结果是白芷兰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她作案时,极有可能处在发病期间。
这几乎是她的免死金牌!
消息传到莫南泽那里时,他正在律所处理事情。
他已经决定将手上的案子都转交给别的律师,包括罗雪舒的案子。
听到白芷兰鉴定为精神分裂症患者是,莫南泽顿时浑身发软,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莫南泽当了十几年的律师,深知这种情况的复杂性。
一旦判定白芷兰行凶时出于发病状态,就不会判死刑!
时间仿佛静止了。
莫南泽呆愣了近一分钟,才颤抖着手想从口袋里摸烟。
手伸进口袋,他才想起来,为了路吟风,他早就已经戒了烟。
莫南泽狂怒地捶着办公桌,发出隐忍压抑的低嚎。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路吟风!”
巨大的声响将路过的吴律师引了过来,他探头
进来一看,只见莫南泽伏在办公桌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他身边围绕着的巨大痛苦。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成年人的痛苦或许有很多都来源于懂得太多。
吴律师难受地摇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吴律师。”莫南泽声音沙哑着叫住了他。
吴律师回过头。
“你带烟了吗?”莫南泽苦涩一笑。
吴律师连忙点头,将自己的两盒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了莫南泽的办公桌上。
“莫……”他刚开口,想着要说些什么。
莫南泽一脸阴沉地抬起手制止,“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静静。”
吴律师识趣地离开了。
莫南泽颤抖着手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他手抖得厉害,连带着火苗也在抖。
尝试了好几次,莫南泽才将烟点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被浓烈的烟雾呛得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吟风……对不起,我又没能遵守承诺……”
*
路吟风在医院住了十天。
头几天,警察来询问了些情况,路吟风如实回答。
她和白芷兰之间最大的矛盾,就在于莫谦言。
莫谦言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守着她。
路吟风不愿意见他,他便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却仍然在医院里。
他做的这些,只会令路吟风犯呕!
在她眼里,莫谦言也是杀人凶手!
路吟风身上的伤在慢慢地愈合,可是她心里的伤口却越裂越大。
她从医生那儿得知了自己的伤势,也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生不了宝宝了。
路吟风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才忍着没有崩溃地哭出声。
两个月前,自己一时冲动流掉的孩子,居然是自己此生唯一可能拥有的孩子。
路吟风的心,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