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喝了口热茶,却无意间通过茶杯里的倒映,看见有人在楼上走廊注视着自己。
剑眉星目,黑发高束在颅鼎,身着厚重白衣,用金丝绣满祥云。
那人身旁,还立了只白鹤,高高在上,且头颈、羽尾、下肢三处均为墨色,十分好看。
“哈哈哈哈。”楼上传来爽朗笑声,显然是发现苏姝发现他了。
那人也不走楼梯,就像姜铭那般,从二楼飘起,越过栏杆又向下落去。
衣发不乱,从容不迫,一看见是从大世家中培养出来的年轻天骄。
白鹤化为白鸟飞起,随着那人落地,又变了回来。
“在下鄞夏。”那人坐下,视线扫过木掌事与剑兰,落在了苏姝身上。
准确点,是苏姝肩上的青鸟。
“姑娘,汝肩上的青鸟,可是凤族里通体青色的青凰?”
鄞夏一开口,木掌事噗地一声,将茶喷了出来。
正经人谁会文绉绉地用汝……还鄞夏呢……太明显了好吗……
但木掌事强憋起一口气忍笑,不打算拆穿他。
小二机灵,将桌面重新擦净,又贴心地给木掌事倒了一杯茶……
苏姝瞥了木掌事一眼,猜他知道些什么所以在偷乐。
苏姝打量了鄞夏一眼,却啥也没看出来,冷淡道:“不是。”
鄞夏又一连问了好几个名称,其中还有些是苏姝闻所未闻的。
苏姝有些不耐,径直道:“它就是只青鸟,通体青色的凡鸟。”
闻言,鄞夏还未说话,那白鹤就蹦到桌上,不满又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姝。
苏姝:???谁给你的勇气?
这时,苏姝肩上的青鸟抬了下眼皮,一股骇人的威压似狂风骇浪般咆哮而出,狠狠砸在白鹤脸上。
白鹤腿一软,失去了站的勇气,似一摊泥一样瘫在桌上。
桌上其余三人,皆是骇然站起,连连后退数步才缓过神来。
客栈内其他人只觉方才心跳加速了一瞬,无法呼吸。
掌柜咽了咽口水,走近小心翼翼道:“客官息怒,菜马上就来。”他这是在给台阶下。
苏姝应了应,招呼木掌事与剑兰坐下。
他们这桌动静太大,已经引得不少人频频注目,甚至低声讨论起来。
木掌事与剑兰坐是坐下了,屁股却不自觉挪远了些。
虽然知道青鸟是自己人,但这气息也实在是太可怕了些,让人不敢不心怀敬畏。
鄞夏伸手,提起鹤泥晃了晃,随手丢入了垃圾桶中,轻叹声道:“本想买下这青鸟为你配种,却没想到你不配。”
“配种”二字一出,木掌事与剑兰又是绷紧身体,做好了后退的准备。
青鸟窝在苏姝肩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懒得理会。
鄞夏向苏姝歉意一笑,覆手在桌面上留了个金币,转身离去。他本就只是为了青鸟而来。
苏姝拿起茶杯,边喝,边直直盯着木掌事看。
木掌事了然,嘿嘿一笑小声道:“苏爷,此人定是帝都六皇子殷夏。”
“哦?”苏姝应道。
木掌事推推眼镜,兴奋给苏姝分析了一番,又给苏姝科普了些帝都的事情。
菜很快上齐,苏姝边吃,边听说到兴头上的木掌事透露些后宫轶事。
木掌事拿着筷子,感叹道:“当年木某曾有幸与蔚王妃一同前往过帝都,一同参加皇极学院总院的选拔,更更更更有幸见过蔚王妃跳那惊鸿舞。”
苏姝心下诧异。按这样算来,木掌事顶多也就是二十多岁,竟如此年轻?
苏姝抬头,看了木掌事半晌,暗暗点了点头。嗯,是这拖把头让他看起来老十岁。
木掌事正回忆往事,倒没发现苏姝盯着自己头发看的举动。
“小偷!你就是小偷!”
客栈外一阵骚动,惊得食客纷纷探头去看。
苏姝闻声望去,见被指责偷窃的竟是那名叫阿诏的看马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双眸瞪得大大的微微发红,看起来倒不像是被抓包的窃贼,反而更像是受到惊吓、可怜无助又无力的小白兔。
掌柜连忙挤出客栈,赔笑道:“客官,有话好好……”
掌柜话还未说完,便被扇了一巴掌,身子似被抽了一鞭的陀螺般,连转了好几圈。
大汉指着阿诏怒喝道:“赶紧的,把你从我马车上偷的银币拿出来!”
阿诏失措地摇了摇头,吓到说不出话来。
苏姝哑然。这白马也太丢神界的面子了吧,身为天兵天将天帝的御用坐骑,竟然被一位粗鄙的凡人指着鼻子骂。
“还敢狡辩?!”大汉伸出手,想扇阿诏时却被一根筷子打穿了手掌。
“啊——”大汉捂着手掌惨叫不止,掌心处的贯穿伤里不停有鲜血流出。
“杀人啦杀人啦!”人群中走出个贼眉鼠眼的矮汉,唯恐事情闹不大般歇斯底里地喊着。
又是一个茶杯从客栈飞出,正中矮汉张得大大的嘴,堵得他只能呜呜呜的叫
。
“苍天啊。”大汉凄厉道:“这家客栈不仅偷钱,还想杀我们兄弟俩灭口!”
掌柜捂着红肿的脸,急了:“大兄弟,你说我们店偷你钱,可有证据?”
矮汉终于拿下茶杯,怒不可遏道:“打个尖儿的功夫,就只有他碰过我们的马车,不是他还能有谁?!”
阿诏瞪圆了双目,说不出话,却搼着拳头强忍着不哭。
掌柜又问:“不知二位被窃的是何物?为何又将其放在马车上?”
“你们客栈还有理了?”矮汉横眉竖眼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看你们客栈还怎么狡辩!”
“苍天啊!”大汉适时哀嚎道:“我们兄弟两在外打拼多年,终于挣了点辛苦钱能回家孝敬父母,娶妻生子,却不想这家客栈这么黑,不仅偷我们钱还要杀我们灭口!”
矮汉附和道:“我们兄弟俩又买不起储物袋,不将包袱藏在马车暗格里,难道还背在身上外露钱财吗?!”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闻者落泪,听者愤慨,一时大伙都信了,指着掌柜与阿诏指指点点。
掌柜面色变冷,已察觉出事情不对,硬气道:“阿诏一直没有入店,若你们能在外面找到他偷的包袱,本客栈愿任凭处置!但若找不到,二位就不要再污蔑本客栈!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大家都不容易,我们也经不起被讹去一袋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