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苓也想看看多日本的情况,所以跟着李谕一起提前出发前往日本横滨。
这种出国方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先坐日本人的轮船到日本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因为现在渤海海峡几乎被日本人控制。
然后在日本换乘美国人的轮船去往加利福尼亚。
张伯苓果然带了几名运动员,看来张伯苓是真的对奥运会非常上心。
张伯苓感叹道:“四年前,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奥运会。当时巴黎发来了邀请,可惜时值庚子事变,圣上未能派出代表。”
1900年的巴黎奥运会也算是世博会的附属分会场,会期漫长。
此前李鸿章曾经在法国见过奥运会的前身,回国给光绪讲了大半天什么是“田径”。
不过1900年虽然未能去成,一些报纸却做了相关报道,估计张伯苓从那时候就比较关注了。
李谕问道:“你带了什么项目的选手?”
张伯苓说:“事出仓促,只能选了田径选手,100公尺、跳远和传闻中的马拉松。”
李谕感慨道:“好吧,就当历练历练。”
张伯苓说:“历练历练?一点拿奖的机会都没有?”
李谕问道:“100公尺,可以跑进多长时间?”
张伯苓回头问了一下,然后说:“按洋人的标准,十一二秒。”
李谕说:“好吧。”
虽然是二十世纪初,可短跑成绩早就稳稳进入11秒,10秒多一点。
张伯苓看李谕的表情,问道:“不够?”
李谕坦然说:“差的不少,虽然一两秒听起来不多,不过零点一秒甚至零点零一秒都可以决出胜负。”
张伯苓倒是不气馁:“反正只是临时草班子,为的就是先去看看,知道洋人的运动会什么样。”
李谕笑道:“你这个心态就对了。”
轮船从塘沽港启航,和前几次不一样,人并不多。
船上还不时有巡逻的日本海军士兵,他们现在有劲无处使,正憋得发慌。
船从渤海海峡的南端驶出,李谕无限感慨,一边是辽宁省,一边是山东省,可惜没有辽宁舰与山东舰,不然哪轮得到小日本这么猖狂。
张伯苓看李谕叹气,说道:“帝师不用担心,咱们也奋发图强,就像日本国,用不了多少年,也有这样的军舰。”
李谕无奈道:“难啊,曾经北洋就有。”
李谕不再和他讨论这种比较伤感的话题,回到舱室里阅读起报纸书籍,他在构思几个实验。
思路整体上有,麻烦的是现在的设备比较难凑,很多甚至要自己亲自动手制造,而且比后世的准度差好多。
真是有点头大,果然对自己来说,实验比理论还要难搞:实验之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五天后,轮船到达横滨。
李谕先带着秋瑾来到了留学生会馆。
优秀的留学生代表马君武、蒋百里、鲁迅等人一起来迎接她。
马君武高兴道:“姐姐的到来,仿佛一股春风,吹走东方的阴霾。”
秋瑾落落大方:“我是来学习的,以后还要各位学长多多指教。”
鲁迅说:“指教谈不上,我想您会进入女校,我们见面无非就是在固定时间来到此处留学生会馆。”
蒋百里说:“我听闻姐姐已经嫁人生子,尚且可以有勇气孤身来到日本留学,真是让人敬佩。”
秋瑾说:“不做官太太,要做谭嗣同。”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其他人也肃然起敬。
鲁迅环顾四周,然后说:“这个名字还是不要随便说。”
秋瑾说:“现在已经在日本国,还不能提吗?”
鲁迅说:“刚出过事……”
他说的出事自然是此前成武学校事件以及马君武在留学生会馆当着满清皇族载泽的面大谈排满。
马君武大大咧咧说:“不用担心,要是不求改进,我们还出来留什么学?”
秋瑾也赞同他的话:“出来留学的感觉真不错,不用再有那么多束缚。”
鲁迅还是提醒道:“留学的首要目的是读书,其他的属于可以有也可以没有。一定要先念完书,否则没法明白对错。”
鲁迅的担忧不无道理。
秋瑾说:“周兄弟的话在理,我肯定要好好学习,不能丢了女儿家的面儿。”
马君武拿出自己正在翻译的几本书:“正好给姐姐看一下,这是我刚刚翻译出来的《自由原理》。”
马君武是早期翻译能力不错的人,甚至梁启超都亲自给他写序,称赞他的这本译著是严复《天演论》后“吾国第二之善译本”。
秋瑾说:“这个名字好,我一定好好拜读。”
马君武又拿出另一本:“还有这本,我想你更喜欢。”
秋瑾看到第二本书的名字就异常激动:“《女权篇》,也是洋人的书?”
马君武
说:“没错,来自英国,里面处处都是妇女解放与男女平权。”
秋瑾果然非常喜欢:“我在梦里就产生过很多这样的想法,终于能看到一本实实在在的译著。”
马君武说:“妇女之解放,是唤起中国二万万睡死腐败妇女之柔魂,能够彻底铲除落后的帝制。女人不可徒待男子让权,须自争之!”
秋瑾默念一遍:“我喜欢这句话,我要将它绣在我的衣服上。”
秋瑾和他们畅谈起来就停不下来,感觉终于找到了人生知己,只恨没有早点出国留学。
第二天,东京帝国大学的物理教授长冈半太郎来邀请李谕,“一年不见,先生竟然已经成为堂堂皇家学会外籍院士,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李谕心想,以后值得你震惊的事情还多了去,于是说:“虚名罢了。”
长冈半太郎说:“您的虚名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我们现在到处搜集先生的论文,包括美国的每一期《science》杂志。甚至出了你的论文专辑,在理学部流传甚广。当然了,我们只是内部流通,所以没有经过您的首肯。”
反正都已公开发表了,李谕说:“学习一下很正常。”
长冈半太郎说:“先生请随我来东京帝国大学,校长以及一众教授正等着您再次演讲。”
李谕问道:“演讲?是不是又有什么主题?”
长冈半太郎说:“实际上我们希望先生可以讲一下人种的差异,对不起,我说错了,应该说人种没有差异。就是说,黄种人不会比白种人差,因为我们认为您是最典型的一名代表。”
李谕此前就有点猜到会这样,因为日俄前线传回来捷报,日军在丹东大败了俄军的“东满支队”。
这是双方第一次陆战,日军胜利,打开了进攻旅顺的大门。
如今日本国内所有媒体都在疯狂报道此事,仿佛已经取得了胜利一样,征兵热情也被完全点燃。
学术界则希望在俄国人鼓吹的人种对立上反驳。
李谕却并不希望成为他们的工具,于是说:“这种事通过事实才能达到效果,我说什么都是空话。我想还是简单讲讲我擅长的科学更好。”
长冈半太郎想了想说:“也好,反正只要是您能够站在这,已经说明东亚人不比西洋人差。”
两人来到东京帝国大学时,校长山川健次郎果然亲自在大门外迎接,他上前欢迎道:“李谕先生,感谢您能够再次大驾光临,我们从欧洲得到消息,您被提名了诺贝尔物理学家,到那时候,恐怕再请您就不容易了。”
李谕现在日本已被当做了黄种人的楷模,李谕懂日文,甚至看到了日本学生打出横幅:“东亚の智慧巅峰!”
李谕同校长山川健次郎握了握手:“感谢接待。”
今天的演讲台放在了全校的大礼堂,比此前理学部的礼堂要大一些。
山川健次郎慷慨激昂地讲述了李谕的事迹,其实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毕竟李谕来过东京帝国大学,而且上次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山川健次郎最后说:“欢迎英国皇家学会院士李谕先生,为我们带来一场顶级的学术报告。”
李谕拿着齐柏林的技术文件走上台,说道:
“颇为荣幸,可以再次来到东京大学。
长冈教授曾对我说,希望我可以介绍一下关于东亚人与西洋人的优劣。
不过我对他说,这件事不需要用文字去论证,因为事实胜过雄辩,举世之人皆有评判。”
台下的学生听完后纷纷鼓掌赞同:
“洋人能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提前起步了一二百年,我们四十年就可以追上!”
“再过四十年,我们比洋人还要厉害!”
李谕汗颜,自己好在没有答应长冈半太郎的要求,即便是东京大学这种相对比较客观理性的地方,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太过了。
并非说热情一点不好,而是过犹不及。既然是大学,搞学问就必须要保持理性,这是绝对的基本条件。
李谕翻了翻飞艇的技术文件,等下面平复一点后继续说:“如果各位真的想要超越洋人,就应该学点洋人都在研究的尖端学问,这是一项代表未来的技术路线,因为他可以把人带上天空,甚至能够像轮船一样出现空中的运输。”
学生们惊叹道:“能够跨过大洋?”
李谕点点头:“当然可以。”
李谕在黑板上画下了飞艇的图示,然后列出一些方程以及需要的设计条件:“如今连洋人都在研究它的制造,不过很多技术却被洋人保密,如果能够攻克它们,将是伟大的成就。”
李谕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不过故意漏了一些关键细节。
饶是如此,下面的人也听得热血澎湃。
李谕最后说:“我是一名物理学家,并不是工程师,所以只是大体讲了技术梗概,还有非常多的地方需要填补。”
学生们非常激动:“有了这种技术,我们不就可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