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心理学差不多属于刚刚草创的时期。实际上对于现代心理学而言,大部分弗洛尹德的理论都不太适用了。
因为很多他提出的概念既没有被清晰地定义,在精神治疗的临床上实际效果也没那么好。
他有些过分强调了潜意识,认为人的各种行为都是受到潜意识的控制。
而现在的观点则认为意识就是心理的本质,并不应该夸大潜意识。但说到底毕竟是开创者,二十世纪初又没有什么特别可靠的心理实验,更别提社会统计、计算机统计。
弗洛尹德是在啥工具都没有的情况下,硬生生靠一支笔,向世人开始分析人类的内心与感受。
想想都觉得很难,甚至比玻尔兹曼当时的处境还要难。——心理学在后世是显学,如今可不是。
所以弗洛尹德就像把一个陌生人带进一个漆黑的房间,然后给对方讲明白房间里的构造与陈设。
但这可是心理哎,人的内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琢磨的了。如果各位有心情耐着性子看他的书,就会发现真心读不下去。
一方面是欧洲人独特的写作习惯,说得直白点就是有点啰唆;如果能读进去,就会发现他自己都写得有些力不从心,甚至作为读者都会替他着急。
弗洛尹德自己也知道这种处境,很无奈,毕竟他的时代,心理学刚刚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显得太单薄。
所以弗洛尹德自己坦然在书的末尾承认:“本书写到接近尾声时,作者必须请求读者原谅,原谅作者不是一个老练的向导,因此让读者走了一些乏味、单调的岔路和绕道。毫无疑问,作者本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在此,我设法做些改善,虽然似乎有点晚了。”你体会体会他的心境。
只不过目前全世界能找到的最懂心理学的,可能也就是他。而且波老爷子现在明显好转,只要是能在内心塑造好积极的人格,就能彻底走出心理阴霾。
李谕是真心不希望这个超级大老因为科学上的质疑而自杀。否则他会感觉是对科学本身的极大嘲讽。
弗洛尹德此时的名气远没有后世那么大,毕竟此时接受心理学的人比接受原子论的都少得可怜。
好在弗洛尹德目前只是处在研究梦境相关的心理学,以及一些精神分析学,还没有搞此后那些什么俄狄浦斯情结之类的,否则波老爷子断然不会接受……来到弗洛尹德的居所,玻尔兹曼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人的心理真的能够研究?我搞了一辈子物理学,还不知道有这种学科。”李谕说:“您就当成催个眠,说不定就能让心情变好一些。”
“要是能让心情变好,倒是一件好事。”玻尔兹曼道。这么说能让波老爷子比较好接受。
门打开后,弗洛尹德立刻认出了玻尔兹曼,他曾经就是在维也纳大学医学院读完的大学。
“竟然是尊敬的玻尔兹曼教授先生!”弗洛尹德说,
“您怎么来我这了?”玻尔兹曼说:“这位李谕小友说你有让人心情变好以及增进睡眠的办法。”
“李谕?”弗洛尹德一愣。
“就是那位名扬四海的清国科学新星。”玻尔兹曼说。
“我想起来了!”弗洛尹德说,
“我还在想能不能把你写的熵增定律应用到心理学上!”
“额……”李谕笑道,
“熵增定律其实是玻尔兹曼教授的公式所展现的,我不过做了一点扩充而已。”弗洛尹德并不太懂物理学,于是又对玻尔兹曼说:“教授先生莫非是出现了焦虑情绪,导致睡眠不好?”
“确实有时心情会烦躁,该不是生病了吧?”玻尔兹曼问道。弗洛尹德是个明白人,立刻说:“当然不是!如果这都算生病,那人人都是病人。”
“这样就好!”玻尔兹曼说。
“您的焦虑情绪是如何产生的?”弗洛尹德继续问。
“工作上、生活上,都有一些令人不愉悦的事情。”玻尔兹曼说。玻尔兹曼生活中确实也蛮坎坷,孩子早他离世。
弗洛尹德想了想说:“您可以设想一种状态,唤醒本我,比如设想一种您向往的美好未来。”玻尔兹曼说:“很困难,如今的科研环境下,许多人无法接纳我的观点。除了这位李谕小友,我看不到特别多的所谓美好未来。”弗洛尹德又说:“那我换个提问方式,假如奇迹发生了,有很多人能够接纳你的学说,会发生什么?”
“我并不想思考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玻尔兹曼却说,
“因为没有意义,以如今的境况,短时间我想不会有什么改观。”弗洛尹德接着说:“没关系,只是简单的想想。”李谕有点明白弗洛尹德的意思了,他所做的就是后世心理咨询里非常好用的
“奇迹提问”,是在引导玻尔兹曼的心理思路。通俗理解就是通过提问,让对方心中产生一个美好的幻想,或者说新的人格,这个人格活在未来。
让对方想象一个自己也觉得美好的未来,这时候他就能够通过未来回看现在的自己。
虽然听
起来很简单,不过的确属于心理学上非常巧妙的一种构思。因为我们都知道,从现在看向未来,看到的往往都是困难、焦虑、痛苦。
除非是在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不然真的感觉未来充满艰难险阻没有思路。
但如果从现在看向过去,你不仅能看到过去自己的不堪,还会发现很多事情压根无所谓,很多过往的困难明明也有很简单的处理方法,当时自己却就是不知道!
玻尔兹曼凝神想了想,
“如果真的那样,我想我会真正欣慰地在课堂上向学生们讲述分子的理论,讲述热力学的本质,那才是引导学生正确科学观的方式,从此以后学生们便会在正确的道路上。”
“非常好!我也有您这样的想法,希望能够让正确的理论弘扬下去!”弗洛尹德说,
“如果要到那一天,您认为现在应该做的第一步是什么?不用很复杂,就是第一步想做的小事。”
“第一步?”玻尔兹曼想了想,
“或许,我最想每天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养好精神,这样能够活得久一点。”睡眠不好真的会放大焦虑情绪。
“我明白了。”弗洛尹德说,
“下面我们就可以针对睡眠来研究。说到睡眠,您首先要在睡前放松身心,什么都不要去想,不然只会继续烦恼,然后……”这是弗洛尹德的专长,甚至还拿出了标志性的怀表要协助催眠,只不过玻尔兹曼这种人的确不太容易被催眠。
当离开弗洛尹德的办公室时,玻尔兹曼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你别说,他竟然真的有点东西。”玻尔兹曼不可思议道。李谕说:“有用最好,我觉得教授属实应该养好精神。”玻尔兹曼说:“他告诉我可以运动一下,强行让自己疲劳,能够更好地睡眠。”
“身体上的劳累有时候的确能够缓解心理上的劳累。”李谕说。
“希望你不要有我的困境,”玻尔兹曼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柏林继续做一些试验,如x射线相关的理论探索。”李谕说。
“我会持续关注的,”玻尔兹曼说,
“你是我少有的在黑暗中看到的一位启明星般的科学新秀。而且如果你能成功,我想能接受原子论的人会更多。”
“也不仅仅靠我,佩兰教授不知道进展如何。”李谕说。
“佩兰?”玻尔兹曼没听过这个名字。李谕说:“他现在是巴黎大学的一名讲师,正在研究阿伏加德罗常数。如果能够在实验上得到正确结果,将会彻底奠定原子论的基石。”历史上差不多是在1908年,佩兰才完成了此事,也宣告了原子理论的真正胜利。
玻尔兹曼当然知道测定此常数的意义,喃喃道:“原来科学界还是有明朗未来的,这么多人在努力着。”李谕道:“所以您可要好好休息,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原子论大放光芒。”玻尔兹曼来了精神:“不仅如此,我还要看到你拿到无数奖项。”李谕笑道:“我尽力。”玻尔兹曼现在心情越发好起来:“要不要一起去听一首交响乐?我敢说,全世界最好听的交响乐就在维也纳。”
“乐意之至,”李谕看向吕碧城,
“走,一起听听的声音。”玻尔兹曼甚至还和李谕谈论起了音乐喜好:“今天会有莫扎特的曲子,想想就感觉美妙。”就在他们几人去欣赏交响乐时,巴黎那边却炸开了锅。
当报纸上登出畅销欧洲的《星球大战》系列双作者中有一个是女性时,大家都要疯了。
甚至有人表示
“不想看一个女人的笔下的科幻世界,因为女人不可能懂科学,写作时也只会谈情说爱”。
一些报纸上的文章甚至开始诋毁起来:“虽然本作是一部还算有趣的科幻,但光怪陆离,天马行空,充斥很多让人难以接受的内容。我想这就是因为作者来自落后的清国,想想便知,清国哪有什么科学基础?而这位叫做碧城的女性,更是闻所未闻,只是落后清国科学家的一个附庸而已。对了,我记得清国的女性,甚至比我们还要更像附庸。”现在整个世界都对女性存在歧视,即便是英法这种相对较发达的国度。
压力瞬间到了法国文学院,他们想不到出了这么个状况,举棋不定。但此事却让星战系列的流量更好了,虽然很多媒体在诋毁,但大众是实打实用钱在投票,星战系列的销量比此前还要好。
阿歇特出版社加紧印刷,甚至在封面突出地方标明
“感受伟大科学家的低语,同时感受东方神秘女子的笔触”。塞纳河畔,咖啡厅。
香烟点起,烟卷从短发女人的嘴中慢慢吹出,女人的手轻轻放下报纸。
对面另一个美国女人道:“柯来特,你在想什么?”抽烟的短发女人便是法国国宝级的女作家,柯来特。
“我在想事情。”柯来特说。美国女人问道:“你在想什么?似乎心不在焉。”她的脖子上戴着一颗硕大的宝石项链,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我在想什么是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