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姜乐妍又一次给薛离洛换了药,见他伤口已经结痂,面上不禁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
“恢复得还不错,接下来仍需好好静养一些时日,不可多动。”
“全靠阿妍照料得好。”薛离洛道,“若是阿妍能再多精心照看我几天……”
他话都还未说完,便听屋外响起了卫明舟的声音,“恐怕要让侯爷失望了,父亲说你如今大概是能下榻了,也该回侯府去了。”
卫明舟说话间,已经端着托盘来到了桌边。
托盘里的是清粥小菜,正适合薛离洛这个伤员。
“舅父亲自送早点来,我正要感动呢,您却又说出一句这么扫兴的话来……咳咳!”
薛离洛手握成拳,抵在唇前咳嗽了两声。
姜乐妍岂会不知他还想在卫家多赖两天,便问卫明舟道:“舅父,外公可有说要侯爷今日必须回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在你外公看来,你们二人还未成婚,不该总是腻在一起,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侯爷这几日负伤不方便下榻,你照料他倒也说得过去,如今伤势见好,自然该回他的地盘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着外公的意思吧。”
姜乐妍说着,覆上了薛离洛的手背,“我给你炖了药膳,你中午吃完了再回去。”
薛离洛闻言,便知自己是赖不下去了。
“对了舅父,外公要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姜乐妍所指的,便是当初卫轻芸临终前那段日子托人去卫家报信,却没报出去的事儿。
她记得,母亲先后吩咐了两个人去卫家报信,一个是伺候母亲的丫鬟佩儿,另一个便是厨房里的柳婶。
佩儿早就回老家嫁人去了,而柳婶是一直都待在姜家的。
她如今与姜家划清了界限,自然是不好明目张胆地回去问,好在银杉和厨房里的几个下人有交情,前天上午在尚书府外边蹲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等到了采买食材的丫鬟出府,从那丫鬟的口中得知,柳婶在两日前有事外出了,具体什么事儿没跟任何人说,至今还未回来。
姜乐妍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柳婶离开的时间,可不就是她被外公认回的第二天吗?
时间竟是如此凑巧。
柳婶这边暂时断了线索,那就得指望佩儿那边了。
“佩儿的老家离皇城来回至少要三天,算算时间,我派出去的人也快回来了。”
卫明舟说到此处,眼底浮现一抹冷意,“若真是姜垣截断了消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得知卫轻芸的消息没被送出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觉得是姜垣从中作梗,不过凡事得讲究凭证,若姜垣并没有做这事儿,他也不好冤枉人。
事实究竟如何,只能等找到那两个证人再说了。
他如今还挺担心一件事。
姜乐妍被卫家认回,姜家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当初截断卫轻芸消息的人,只怕是会很快采取行动,万一那人赶在他们找到证人之前,便将证人给灭口了……
“舅父不必忧心。”耳畔响起了薛离洛的话,“本侯也叫无痕派了些人去找那丫鬟,他们的脚程说不定会比舅父还快。”
“罢了,我现在忧心这些也无用,只希望他们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否则咱们想知道真相就更加麻烦了。”
“不麻烦,敢截断岳母消息的人,多半就在姜家那几个人之间,若不是姜垣,那便是姜启轩或姜怀柔,也许这个人是瞒着其他人做的,又或者他们几人都知道内情,蛇鼠一窝罢了,若实在找不到证人,就找机会把他们分别绑了挨个审问,反正我原本也看他们不顺眼,即便撇开这件事情不谈,他们也还是得罪了阿妍,与阿妍作对,便是与我作对。”
“话虽如此,但咱们总得顾虑着朝廷律法。”卫明舟沉声道,“侯爷方才这番话,可别去父亲面前说,父亲只憎恨姜垣一人,对那些小辈,他还不屑下手。”
“那几个臭鱼烂虾自然是不必麻烦外公来动手。”薛离洛轻挑了一下眉头,“只要舅父别在外公面前说漏了嘴,否则外公又该对我有意见了。”
卫明舟:“……”
薛离洛这一口一个外公叫得倒是很顺。
“对了,有一事我想问侯爷。”
“舅父请问。”
“机关阁里的第八个关卡,长什么样?”
卫明舟此话一出,薛离洛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怎么,舅父在府上呆了这么多年,竟然连机关阁第八个关卡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我还以为舅父应该是见过所有的关卡呢。”
卫明舟脸色一僵,“父亲是个极有原则的人,那机关阁只有闯过去的人才会知道里头的布局,第八关之后的两个关卡是必死关,用于防范外敌,至于前边的关卡……这些年我也就闯到第七关而已,在武功修为这方面,我自知不如侯爷,那第七关已经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知第八关究竟会有多凶险。”
“唔,舅父你也说了,外公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既然他立下了规矩,那么我便不能把第八关的布局泄
露了,舅父你若是那么好奇,不妨多努力努力,功夫再提升一些,大概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卫明舟一时无言以对。
他是挺清楚自己有多少本事的,他如今的功夫想要再提升的确是有些难,只怕是两三年之内还见不着第八个关卡。
“若是舅父能够说服外公,让我在这府上多待两日,我倒是可以考虑,将第八个关卡的布局以及通关的策略告知你。”
薛离洛朝卫明舟笑了笑道,“若是外公见舅父你也能闯过第八关,想必会非常欣慰的。”
此话一出,卫明舟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侯爷可别把过关的策略告诉我,若是父亲知道我从侯爷这儿走了捷径,非抽我不可!侯爷就当我今天没问过这个问题。”
卫明舟说完,一脸郁闷地离开了。
“舅父这人,虽然脑子不算灵光,但还是颇有气节。”
薛离洛望着卫明舟离开的背影,悠悠道,“可惜了,我想在这多赖几天的愿望还是泡汤了。”
“你别总是拿舅父寻开心。”
姜乐妍顿了顿,随即也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听舅父说过,机关阁的前五个关卡不算凶险,越往后越难,第六关是地刺阵,人走在里面,冷不丁地上就会冒出刺来,那些刺又粗又尖,能把人的脚给扎穿,舅父曾经因为闪躲不及,被戳到了脚趾,在榻上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第七关的铁锤阵,是在屋顶的上空挂了十个大铁锤,每个都有人的脑袋那么大,那些铁锤的晃动是机关室里的人所操控,时快时慢,毫无规律可言,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砸得晕头转向,舅父年初那时候就被砸得肩膀脱臼了,又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后来逐渐熟练,不那么容易受伤,但还是很难挺到最后……”
姜乐妍说到此处,定定地望着薛离洛,“第六关与第七关尚且如此艰难,那么第八关……”
“我只能说,外公当真是个奇才。”薛离洛朝姜乐妍笑了笑,“不管有多么凶险,反正我是挺过来了,至于具体过程如何,阿妍还是不必听了。”
“你怕我不敢听?”
“自然不是,阿妍的胆量我又不是没见识过。”薛离洛伸手捏了捏姜乐妍的脸颊,“我是怕阿妍听了心疼我。”
姜乐妍:“……”
“好了阿妍,别问那么多了,快先把早点吃了,再不吃就要凉了。”
薛离洛说着,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米糕拿到了姜乐妍的嘴边,“银杉做的这米糕可真不错。”
姜乐妍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张口吃下了他递来的糕点。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当时经历了多么凶险的事,是怕她担心。
既然如此,那她就先不问了。
早晚有一天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
“阿柔,为何闷闷不乐?这一顿饭吃下来都没见你夹几次菜。”
尚书府大堂内,姜启轩望着姜怀柔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询问了一句,“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日听父亲说,他花钱雇的那些江湖人士跟着姜子澈的流放队伍,跟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且更糟糕的是,流放队伍离开了皇城之后,负责押送的官兵竟然又增长了足足一倍。
不用猜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卫元帅做的。
原本就不能指望那些江湖人士肯拼命去救人,这一下子押送的兵力增强,那些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了。
父亲因此而大动肝火,却也无可奈何。
关于子澈的事情,他们的确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大哥,父亲,我如今有一件烦心事,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姜怀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眸望着对面的二人,“昨夜回来得晚,你们都已经歇下了,我也不好打搅你们,我昨夜整整一宿都睡不着,我想问一问你们,若是樾世子从今以后变成残废,我是否还应该跟着他?”
姜怀柔此话一出,姜启轩自然是吃了一惊,“什么意思?樾世子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昨日入夜发生的事,我与他从店铺里出来之后,他原本是要陪我逛一会儿再送我回家的,可我们在路上遭遇了袭击……”
姜怀柔将昨夜遇袭,以及上官樾去李家医治的事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我与樾世子的婚期已经不足十日,目前李圣手和大姐那边还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能够医治世子,我如今害怕樾世子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直立行走,若是他这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那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前程了,他就只能在靖王府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不必谈什么建功立业。”
姜怀柔垂下了眼,“他曾经和我说,他十分羡慕那些驰骋沙场的门将,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为国效力,除了他世子的侯爵之外,他也想做个有声望的武将,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不好实现了。”
想她当初看中上官樾,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家世,也是因为他颇有志气,他虽然生来就是世子,却并没有混吃等死,他勤于练武,饱读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