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膏药贴得贴够一个时辰才能看见效果,若是现在撕下来,前边受的那些苦就算是白受了。”
姜乐妍淡漠地说道,“贴或者不贴,决定权在你们,若产生了什么不良后果,你们自个儿负责,可别赖到我头上。”
上官樾脸色微变,当即朝两名丫鬟吩咐道:“看好二小姐的双手,不许让她撕掉膏药贴。”
姜怀柔几乎要发疯,“樾哥哥!我疼啊!你怎么就如此相信她!”
“阿柔,听话!”上官樾难得对她语气严厉,“我知道你疼,可我更担心你撕下膏药贴的后果!我们毕竟不是大夫,不能因着一时的疼痛就任性胡来!”
姜怀柔见他态度坚决,心知反抗无用了,只能一个劲地掉眼泪,连妆容都哭花了。
她人分明是躺在床上,可身上那一寸寸肌肤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煎熬的感觉。
且这样的感觉她还得忍受一个时辰,这和服刑有什么区别?
一旁冬雨的嚎叫声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她忍不住转头呵斥——
“叫什么叫!都是你惹的事!若不是你从府外染了病回来,我何必受这样的苦?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害我!”
冬雨自己身上也疼得要命,此刻听着姜怀柔的责骂,十分委屈地哭出了声,“小姐,奴婢压根不知自己得了这样的病,奴婢以为自己只是着凉……”
“连累了小姐还敢顶嘴?”
上官樾心疼姜怀柔,自然责怪起了冬雨,连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若不是念着你一直跟在阿柔身边尽心伺候,我都想把你扔去柴房!”
两名丫鬟照着姜怀柔,无暇再去看冬雨,眼见着冬雨疼得要撕身上的膏药贴,上官樾终究是没忍心,吩咐一名丫鬟去拿了绳子,将冬雨的双手和双脚捆起来。
捆住手脚是防止挣扎的最好法子,可姜怀柔身为主子,又素来爱面子,上官樾自然不能以同样的法子对她,只能让丫鬟们尽力看住她,自个儿也坐在她床前不断地说好话哄着。
“阿柔,有我陪着你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很快便会好起来……”
姜怀柔哭了许久,哭到都没力气时已是满头大汗,她也懒得回应上官樾,只期盼着李佑之能赶紧来。
此刻她也冷静了许多,猜测着姜乐妍大概是不会明着害她,若是这些膏药贴真的有毒,姜乐妍事后也没法撇清自己。
所以——这些膏药贴没准真的有用,但也是真的能让人受尽折磨,偏偏这一屋子里除了姜乐妍就没有懂医术的人,不好判断膏药贴里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姜乐妍只需一口咬定这药能治病,谁也反驳不了。
说来还是怪上官樾和姜启轩糊涂,为何就那么急不可耐,这病拖上个把时辰难道还能死人吗?她宁可拖着等李佑之过来,也不想让姜乐妍先治,万一这皮肤病治好了又落下其他的病根,那她还是亏。
李佑之虽然对她疏离,但总归是没什么恩怨,看在上官樾的面子上也会给她治。
眼见着半个时辰都要熬过去了,姜怀柔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也不知是痛到麻木了还是膏药贴的药效终于变弱了,这会儿终于不像一开始那样倍受煎熬。
直到门外响起一声——
“李圣手来了!”
姜怀柔立即睁开了眼,仿佛瞬间就有了精神,几乎是第一时间看见了门外。
上官樾也连忙起了身,去房门外迎接李佑之。
“佑之,你可算来了,快给阿柔她们看看!”
“太医院里的事情有些多,为了来你这一趟,我可是把手上事情都推给旁人去做了。”
李佑之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床边。
“李圣手……”姜怀柔开口,已是有气无力,“请您帮帮我,我这会儿觉得身上好痛,仿佛快散架了一般……”
姜怀柔的眼角依旧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眶通红,颇为楚楚可怜。
“在下来的路上已经听过下人的描述。”
李佑之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了一副十分薄的皮质手套戴上。他瞧了一眼姜怀柔手腕上的膏药贴,那膏药贴几乎将藓全都覆盖了,他自然是瞧不清楚,便将膏药贴掀开了一个角,看清藓的形状与颜色。
此刻的藓已然呈现出黑红色。
“怎么会这样?”上官樾有些吃惊,“乐妍你不是说这膏药贴管用吗?可这颜色怎么越来越深了?”
上官樾看向了姜乐妍,脸色有点儿沉。
姜乐妍似乎也怔了怔,而后解释道:“母亲留下的医书上有记载过一种皮肤病,叫美人痧,一旦得病,少则两三个时辰,多则半天,身上就会长藓,此病可通过皮肤接触传染,我瞧着二妹她们的症状就是美人痧,所以是按照医书上所记载的法子给她们治的,我也不知为何这藓竟然没有退……”
听她这般说,上官樾立即就拧起了眉头,“所以你根本就不确定你的药能治好她们吗?你只是通过自己的感觉来判断,根本就没有治好过的经历?”
他看姜乐妍的态度那样淡然,还以为她能十
拿九稳,却没想到她此刻竟会说,她也不知为何那藓的颜色没有淡化……若是她真的用错了药,阿柔岂不是白受了那些苦!
“谁说治病一定要有过成功的经历才能下手治?照樾世子这样的说法,那些疑难杂症大家都别治了,每个人都束手束脚,任凭病患自生自灭,谁也不用担责任了!我相信母亲医书上记载的不会出错,就算我没有医治成功的经历,可母亲她有啊,我凭着她的药方来治疗,有何不对呢?我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
姜乐妍振振有词,上官樾却是气笑了,“问心无愧?我看是你存心想要折腾阿柔吧?你觉得只要治不死,回头问责起来,搬出你母亲留下的医书来作为理由,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
上官樾本就对姜怀柔十分心疼,此刻听姜乐妍拿不出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来,只觉得心中火冒三丈。
“是你叫人去请我过来医治的,我考虑到李圣手毕竟是在宫里当差的,未必能抽得开身,且这一来一回的也得费不少时间,万一他来迟了,导致她们俩的病情恶化了呢?我与二妹之间的确有些矛盾,可我也不希望她们的病连累了府里其他人。”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你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握,大可直说,我也不会逼着你来治!”
上官樾有些气急败坏,“你身为医者,治错了还不知悔改,竟还这样振振有词地分辨!”
“樾哥哥,你别生气了。”
姜怀柔出了声,语气有些微弱,“我方才冷静下来想了想,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她总要顾全大局,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只是小事,但这传染病要是影响了府里其他人,一个传一个的,那才真是要闯了大祸了……”
这会儿李佑之就在场,姜怀柔已经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自然就不必对姜乐妍恶语相向。
姜怀柔心中也十分疑惑,姜乐妍怎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呢?虽然这膏药贴治不死她,但是让她受折磨的事儿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回头这事传出去,姜乐妍被说成庸医都算是轻的了,只怕是要说成她心思恶毒,故意折磨庶妹了。
为了折磨她赔上名声,这一步未免走得也太蠢了。
姜怀柔才这么想着,却听李佑之在一旁说道——
“都别吵了,姜大小姐的法子并无不妥。这膏药贴是管用的,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效果了。”
此话一出,上官樾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李佑之,“佑之,你此话当真吗?这膏药贴若是真的管用,阿柔手上的癣怎么会越来越深呢?”
“那是体内的毒素被逼出来了。”李佑之眼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极北之地有一种毒花,颜色鲜艳似桃李,花香浓郁,名唤霉痧,姜大小姐方才所形容的美人痧,就是此花的花毒所致,与其说二小姐和冬雨得的是皮肤病,倒不如说她们是中了毒,这病是冬雨带进来的,那么冬雨身上一定长时间接触过此毒花的毒素,如果只是无意中碰到了一下,根本不至于长藓。”
李佑之说完,便看向了同样虚弱的冬雨,“冬雨姑娘,你昨日出门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有接触过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物件?”
冬雨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日出门后接触过的人,与他同行的那名护卫可没有理由害她,而端王府的刘大娘更加没有理由,且这两个人虽然与她有过近距离,却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那么便是那个卖桃花手串的男孩了?
是了,桃花手串!
想到可能是手上戴的那东西害了自己,冬雨瞬间瞪大了眼,奈何她的双手被捆着,此刻不能自由活动,便急忙朝边上的两名丫鬟举起了手,“快,你们快把我手腕上的手串拆下来,这手串肯定有问题!这东西我从昨天中午一直戴到现在!”
两名丫鬟一听这话,哪里还敢上前去拿那晦气的东西,反而吓得退开了些。
李佑之倒是颇为淡然地走了过去,从冬雨的手上解下了桃花手串。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手串大概是被浸染了毒花的汁液,冬雨姑娘佩戴在手腕上整整一夜,能不生病才怪了,那毒素通过皮肤进入你的体内,所以你上午才会觉得人不舒服,而你又是近距离伺候着二小姐的,便传染给她了,或许昨天夜里就已经传染了,只是过了一夜之后,你们主仆二人才先后发作,说来冬雨发作的时间还更长一些,想来是习过武的缘故。”
听着李佑之的话,冬雨只觉得气愤不已。
“这手串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卖给我的,我见他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意可怜,便好心买了这手串,让他挣点钱,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害我!”
“你不过是个小丫鬟,没有人会费心思去害你的。”
姜怀柔叹了一口气,“只怕是有人对我不满,但又无法近我的身,所以通过了这个法子想让你把病过给我。”
“听二妹这话的意思,你莫不是在外面得罪了许多人?”
姜乐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那这一回的教训也够二妹你长长记性了,以后出门在外要记得与人为善,别回头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