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她的担心的确有些多余,他睡过一觉定是恢复了体力,就算被人发现,以他的敏捷也能轻易逃脱罢?
天色尚早,姜乐妍又回到了温暖的被子底下打算睡个回笼觉,而她没想到的是,她才要入睡,便又听见远处响起了阵阵呐喊声。
几乎是和昨夜相似的情形,连方向都是同一边,她心下不由得一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又坐了起来。
难道是薛离洛被人发现了,正面临着众人的围攻?
她顿时睡意全无,又一次下榻穿好了鞋,直接朝屋外走去。
下人们也都被惊醒了,一个个地跑出院子去看情况。
银杉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了姜乐妍面前,悄声问道:“小姐,昨天夜里……”
“先别问,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银杉见姜乐妍的神色有些凝重,当即不再多言,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姜乐妍原本还担心,这一去是否会看见薛离洛被众人围住的画面,却不料当她走出自个儿院墙的时候,竟看见远处的房屋一阵浓烟滚滚。
她脚下一顿,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那冒着浓烟的地方,可不正是姜垣的住处吗?
原来她方才听到的呐喊声并不是薛离洛被人发现,是因着房屋走水,这才令府内的下人们惊作了一团。
且冒烟的地方不止一处,那一排房屋少说有三间起了火,不用猜也知道,定是薛离洛临走之前干的好事。
下人们来回奔走着打水救火,姜乐妍便也故作关心地走了过去,逮住一名拎水的下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好几处屋子都着了火?”
“应该是昨夜那贼人纵的火,昨夜老爷丢了东西之后,已经让人将全府都搜查了一番,没逮到那贼人的踪迹,我们以为他早就溜出府外去了,哪能想到过了一夜,他竟又冒出来放火了!分明就是刻意挑衅老爷,老爷本就气得不轻,这一下更是大动肝火了。”
“那父亲此刻在何处?”
“老爷在大堂里坐着呢,刚才去送早点的下人都被骂出来了,谁也不敢靠近老爷,大小姐还是等老爷冷静些了再过去看看吧。”
“也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会动肝火也是在所难免的,我这就去给他煮一壶降火的茶。”
姜乐妍说着,便带银杉往自己的住处走了回去。
姜垣如今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她若这时候故作好心却安慰他,反而是自找不痛快,不如过一会儿送壶降肝火的茶过去,让他晓得她有心便好。
回到了屋内,银杉这才敢朝姜乐妍提问:“小姐,侯爷昨夜是一直藏在您这吗?”
“不错。”
“那侯爷是如何躲过搜查的?”银杉面带不解,“昨夜那帮人搜得可仔细了,别说是在屋里藏个人了,藏只猫都能被他们给揪出来。”
“总有他们想不到的地方。”姜乐妍面不改色道,“他们找过来的时候我正缩在床上,我冲他们发了一顿脾气,他们自然不敢冲上来冒犯我,最后是几个丫鬟进来搜的。”
银杉闻言,当即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小姐居然让侯爷躲到了您的床上?您这……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他们真的搜到了,您要如何解释?更何况……”
“更何况侯爷与我男女有别,我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该这么做对么?”
姜乐妍颇为平静地接过话,“我并非不懂男女之防,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是没有其他法子来掩护他了,更何况,名誉这种东西只要没人说三道四便不会有损,此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我怕什么?”
“可是,小姐您不觉得这样有些吃亏么?”
银杉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要是被人发现了,倒霉的可是您,其实侯爷就算被他们给逮住了,他们也不敢真的把侯爷怎么样,顶多就是去圣上面前告一状,请求圣上处罚侯爷,以侯爷的能耐,大概不会因此而失去一切,但小姐您可是拿自己的未来在赌,一个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姜乐妍垂眸不语。
银杉所说并不是没道理的,她的确是冒着风险在帮薛离洛,得亏了那些丫鬟见她臭着一张脸不敢上来得罪她,草草搜查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若是真有个别胆大的敢上来掀她的被子……
那她就只好说自己是被薛离洛挟持,并非自愿帮他,她只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人,便不至于败坏了名声。
“小姐,您莫非……”银杉见姜乐妍不说话,便大胆猜测道,“对侯爷有意思?”
“不许胡说八道。”姜乐妍朝银杉轻斥一声,“我只是拿侯爷当做朋友看待,毕竟他对我实在不赖,你和我朝夕相处,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情吗?对我好的人,我也会对他好,无关男女情爱。”
银杉撇了撇嘴,“是奴婢误会了,小姐莫怪。”
“你这丫头若闲着没事,就帮我煮茶吧,煮好了之后送去父亲那边。”
一晃眼过去了两个时辰有余,房屋的火势早已
扑灭了,可姜垣心里的火气却降不下来,下人们战战兢兢,想提醒他该用午饭了,却又不敢上前去说话,唯恐被他打骂泄愤。
好在,有一个人的到来缓和了众人焦灼的心情。
“老爷,晋王妃与樾世子听说了咱们府上发生的事,特意过来探望您了!”
姜垣听到自家妹子回来,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抬眸看向了大堂外。
迎面走来的晋王妃穿着一身翡翠绿的罗裙,显得沉稳而不失贵气,她虽年近四十,却因保养得好,看上去像是三十刚出头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青丝高高挽起,发髻上斜插一支镏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缓慢的步伐轻轻摇曳。
上官樾紧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踏进了大堂。
“听说大哥府上着了火,我连忙带着樾儿过来了,大哥可有受什么伤?”
晋王妃说着,走到了姜垣的对面坐下,“都这个时辰了,大哥用过午饭了吗?”
“我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丢了重要的东西,哪还有心情吃饭。”
姜垣心下依旧十分烦躁,可面对身为王妃的妹妹,还是尽量好声好气道,“我这尚书府也算是守卫森严,没想到会被一个贼闹得天翻地覆,偷了东西不说,还放了两回火,昨夜他在藏书阁纵火烧毁了我不少书籍,上午天都还未亮,他又在我的住处纵火,这分明就是蓄意挑衅!他是在笑话我府里竟没有人能拿下他么?”
“听舅父的描述,此人的身手应该极为敏捷?”上官樾出了声,“舅父是丢了什么东西?”
“这个我还不方便告诉你们,以后再说吧。那人的身形我倒是瞥了一眼,他黑衣蒙面,看上去十分高挑,也挺清瘦,应该是个年轻人。刚发现他的时候我便叫人去捉拿他了,可那人的身法如同鬼魅一般,一晃眼就不见了踪迹。”
姜垣说话间,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进,抬眸一看,正是姜乐妍。
“我让人给父亲送来的降火茶,父亲可有喝?我知道父亲因着昨夜的事情十分生气,可大动肝火于您身子不利,父亲要多注意才好啊。”
姜乐妍说着,走到了晋王妃的面前福了福身,“方才听下人说姑母来了,我便想着要赶紧过来拜见,有一阵子没看到姑母了,您近来可还安好?”
晋王妃望着眼前的侄女,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句,“我自然是安好。”
对待姜乐妍,她除了应这么一句之外,便没有其他的问候了。
姜乐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曾经她觉得这孩子温柔守礼,和樾儿十分般配,哪知越长大行事越荒唐。
她听说姜乐妍因着醋妒,致使姜怀柔容貌受损,又因着婢女和上官樾多说了几句话,就将婢女凌虐得遍体鳞伤,那婢女不堪打骂竟当众自尽了。
这丫头仗着嫡出身份就如此胡作非为,不顾名声,也难怪樾儿要与她退婚,改娶怀柔。虽说怀柔是庶出,但性格和品德实在不错,总归也是大哥的女儿,庶出也不要紧了,名声好人品好就行。
姜乐妍岂会看不出晋王妃对自己的疏离态度,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想当初她这亲姑母对她是何等的满意,如今却仿佛不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了。
她知道这其中有姜怀柔的原因,姜怀柔在哄长辈上是相当有一套的。
她才这般想着,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姑母来了?我原本打算这两天去府上看望您呢。”
晋王妃闻言,视线越过了姜乐妍看向大堂外的女子。
“怀柔,你这丫头好一段时间没去我府上了。”
相较于对待姜乐妍的冷淡,晋王妃对姜怀柔显得颇为温柔亲近。
“姑母息怒,我这几天也是有事走不开,我若是得空又怎么会不去看望您呢。”
“你之前送给我的胭脂,我都快用完了,本来还想管你再要两盒呢,可是听樾儿说,你手上现在也没有存货了,能供货的芳菲阁前几日不知道被谁给砸了,这还真是让人有些苦恼。”
姜怀柔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晋王妃面前,“您喜欢的那几款胭脂水粉,现在是真买不着了,还需等待一些时日才好。”
说起芳菲阁她就来气。地契到她手上都还没捂热呢。那群挨千刀的劫匪要找事也不早几天,偏就要等到她接手之后才来洗劫。
不过话说回来,她此刻与晋王妃面对面,见对方的脸色颇为红润细腻,似乎用的不是芳菲阁的水粉霜。
难道这皇城之内还有比芳菲阁更好用的化妆品吗?
姜怀柔心下疑惑,便也直接朝晋王妃问了出来:“姑母今日脸上涂的是什么?看上去好有光泽,这不像是我送给您的那些胭脂水粉啊,难不成姑母又从谁那边得到了好东西?”
晋王妃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今日没有擦水粉,李圣手托人送了一瓶驻颜膏给我,我便取了膏体拿来涂抹在脸上,只另外打了一点儿腮红。”
“驻颜膏?”姜怀柔眸光微闪,“我记得,这是李圣手要献给皇后娘娘的东西,他竟已经完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