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尔却拉着朱柏坐到了另外一堆篝火去了。
朱柏小声问:“怎么了?”
哈迪尔笑了笑说:“我怕生。特别是晚上。”
不对,他撒谎。他这种整日在客栈里混的人,怎么会怕生?!
朱柏微微抿嘴,不再追问。
那边张玉和来的人已经在聊天了。
来的人说:“我姓齐,叫齐诺。想去哈密买点东西。”
张玉:“哦。那可还有几天路程啊。”
齐诺又问:“你们这么多人,是去哪儿。”
张玉:“我带着我的小侄儿出来见识一下。也没有说一定要去哪里,觉得累了,就往回走了。”
齐诺笑:“痛快,我也想要有一天能这样自由的游荡于山水之间。”
张玉:“人嘛,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放下了,就自由了。”
齐诺拿从腰间解下酒,喝了一口递给张玉,张玉也喝了一口,却没往下传,而是递还给他。
火上的狍子肉烤得差不多了,油滴下来在火堆里溅起火星。
两个卫兵把两只狍子取下来,放在旁边用树枝临时搭起来的架子上。
齐诺似乎很感兴趣,目不转睛盯着卫兵。
卫兵从腰间拔出匕首,把狍子切成大块,旁边的人接了传递下去。
齐诺盯着卫兵手里的匕首看了两眼,似乎忽然又失去了兴趣,转开了头,开始专心吃肉跟张玉继续搭话。
朱柏笑了笑:还好,还好。我出来前要求他们把所有兵器由大明的军队标配换成普通民用的。
不然这会又露馅了。
吃饱喝足大家都席地而卧。
毛骧和张玉靠着石头一左一右把朱柏护在中间。
富贵躺在朱柏脚边。
夜里还有卫兵分三班值夜。
齐诺他们似乎很放心,也不留人警戒,只管靠着树抱着刀就睡。
朱柏觉得有人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睁开眼,就跟那个齐诺对上了眼。
齐诺像狼在琢磨羊羔一样,饶有兴致看着他。
朱柏的心狂跳了一下,瞬间就醒了,却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跟齐诺对视。
齐诺却又闭上了眼,继续睡了。
朱柏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赌一块甜瓜,这家伙绝对就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早上朱柏被富贵唤醒,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大家都整理好,在吃馕当早饭了。
朱柏转头看了看没看到齐诺他们。
富贵说:“他们在少爷醒来前走了。还说有缘再见。”
朱柏一下蹦起来捉住哈迪尔问:“你是不是认识齐诺,他到底是谁?”
哈迪尔犹豫了一下说:“他是王保保。”
张玉和毛骧倒吸了一口气:卧槽,昨晚上我们都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却不自知。
张玉喃喃地说:“我猜他们可能是蒙古游骑,却没有想到是王保保。”
朱柏叹息:“果然是他。齐诺不就是蒙古语里狼的意思吗?”
昨天他们还在说“狼来了”,结果晚上就遇见“狼”了。
哈迪尔:“我们赶紧走吧。最好不要再遇见他们。”
张玉问:“王保保莫非还打劫过往商人?”
不然哈迪尔这么紧张干什么?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也是普通商人。
哈迪尔犹豫了一下说:“看情况。他要没钱没吃的了,就会打劫汉族的商人。”
就跟狼一样,到处游荡,不饿的时候人畜无害,饿了逮着什么就吃什么。
朱柏他们又开始赶路。
中间停在一个小绿洲上歇脚。大漠上骆驼刺和红柳最多,只有小小的湖泊边长满了青草。
这个海子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土垛,方方正正,与戈壁上其他雅丹地形截然不同。
一看就是人工砌筑却又被废弃了的遗迹。
朱柏指着那个土垛问:“那是什么?”
张玉说:“按位置应该是隋唐玉门关。西汉玉门关还要再往西北腹地深入大约六百里。”
朱柏恍然大悟:对了我就说嘛,后世被认定为玉门关遗址的小方盘城不应该在这里。
他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悲凉,喃喃地说:“春风不度玉门关。”
从西汉设立,到隋代东迁,再到宋初西夏占领整个河西走廊,历经世代人死守了一千一百四十年的玉门关,如今只留下一个基础,荒凉成这个样子。
再往后,就连这个基础都会因为风沙侵蚀,荒草掩盖,野兽刨抓而消失殆尽。
哈迪尔说:“如果宋朝不废弃这个玉门关,是不是就不会被蒙古人赶到南面,最后也不会灭国。”
张玉摇头:“北宋就没有能跟蒙古人对战的骑兵,而且当时北宋也不止蒙古人一个敌人。金朝、西夏、辽国轮番侵扰。”
哈迪尔却望向朱柏:“只是因为这个
吗?讲实话,大明的周边敌人也不少呢。”
朱柏说:“这是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王朝更替是一个经年累月的复杂过程。究其原因,我觉得可以总结为六条,第一,就是我叔叔刚才说的,外敌强且多,而且善骑射。第二是朝堂争斗官僚腐败,治理无序,而且权力完全集中于朝廷,尤其是南宋。一旦朝廷的决策出现问题,就会导致国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所谓军情十万火急,所以才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守边关的将士要有一定的权限,才能应付突发情况。军报传到朝廷君王召集大臣开会决策再发圣旨下去,敌人都攻破防线打到腹地了。更别说宋朝的敌人,还是善于奔袭的骑兵。一日几百里,几日就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