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贤抿嘴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胡大人只答应把粮食运过来,没说是哪里的。”
朱柏笑了一声:“本王还挺佩服两位的,别的军粮仓都是在往外运粮,最多摁着自己的粮食不让别人动。你们竟然有本事叫胡惟庸从官粮仓运粮来补你们的缺。”
林贤单膝跪下:“殿下恕罪。微臣那日斗胆叫人拦住殿下进太仓军粮仓,就是因为胡大人答应把从明州军粮仓亏空的粮食都还回来。”
朱柏托着下巴:“本王打听了一下,你在军中声誉还不错。今日看你带兵,也是个爱民如子的人。胡惟庸在关键时候把你调离扬州,想来你必然还未完全与他同流合污,所以他要防着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如今说出来,本王说不定还能救你。”
林贤看了一眼朱柏,犹豫了好一会,才咬牙说:“蒙皇上恩典,臣一直在明州担任卫指挥使。倭寇猖獗,我们在海上打仗的时间一年里有两百多日,压根就没有时间耕种屯田。为了能开出军饷,微臣只能悄悄地跟一些琉球商人做生意,赚钱贴补一下。不过微臣也只是卖了一些丝绸,瓷器给他们。从未买过铜铁这些造兵器所需之物。”
朱柏恍然大悟:明朝海禁,他这样类似于后来的“走私”。
林贤说:“胡大人不知所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便以此要挟微臣。微臣无奈只能听命于他。他把微臣调入扬州卫的这一年,叫微臣给一些人造假身份,办路引。叫微臣帮他引荐琉球的商人,之后都是胡大人自己跟他们联系,微臣不知他们谋划了什么,也绝没有参与倭寇之事。”
朱柏冷冷望着他:“你倒是巧舌如簧,三言两句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为之私办路引的都是什么人?”
林贤看了朱柏一眼,低下头:“微臣不知。”
朱柏说:“都是倭寇。这些倭寇劫杀了不知道多少扬州盐商,有多少人因为你失去父亲,丈夫和儿子。”
林贤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
他满脸懊悔,呆愣在那里。胡惟庸只说那是他的亲戚,犯了事。他虽然没有那么天真相信胡惟庸的鬼话。却也绝想不到胡惟庸竟然这么胆大包天帮倭寇。以为胡惟庸是收了那些的银子而已。
毕竟逃兵和犯错被贬的武将太多,都想通过胡惟庸的运作“脱胎换骨”。
朱柏说:“救出香儿,纵火烧了扬州府衙的人是不是你派的人?”
林贤摇头:“不不不。那时候微臣已经到了明州卫了。中间不曾离开,除了太仓那一次,也没有派人出去过。”
朱柏抿嘴坐了一会儿。
也是,就算救出香儿也要出扬州城,还是要在扬州城的人配合。
就是说,内奸还是没查到。
“此事先放一边。”朱柏说,“拿账本来。”
仓长忙把账本送了过来。
朱柏叫富贵他们开始盘查和清点粮仓,自己站在港口默默背手望着远处。
林贤过来在他面前双腿跪下,痛哭流涕:“微臣罪该万死,大祸已经酿下,愿领罪,只是微臣的属下,都是听命于微臣,不知道其中缘故,求殿下放过他们。微臣的家人也是无辜的,求殿下宽恕。”
“你跟琉球商人做生意,本王能体谅。不过其他事。”朱柏轻轻摇头,“你问问那些冤死的人,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
林贤又磕头:“微臣恳请殿下让臣多杀几个倭寇赎罪再来领罪。到时候殿下叫臣偿命,臣绝不苟活。”
朱柏说:“可以,不过本王有个条件,胡惟庸以后叫你做任何事你都要报给本王,而且听本王指令行事。”
林贤:“如今臣想来恨不得手刃胡贼,绝不会再帮他。”
富贵他们查完,说没有差错。
朱柏望向林贤:“守好你的粮仓,不要再叫人拿走了。本王会不定时来查。若再有纰漏,定不轻饶。”
林贤磕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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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天,朱柏全部查完。
回到皇宫,把查的结果直接呈送到了老朱面前,还把林贤的事情讲了讲。
老朱沉吟许久,说:“咱也打算暂时不动他。看看他后来如何作为再说。”
各个粮仓都有不同程度的亏损,总体来说军粮仓比官粮仓亏损严重。
幸好除了常州军粮仓,其他粮仓亏损在可控可接受范围内。
老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把三十个粮仓的仓长全部换成了官牙局的人。
而且规定以后两年一轮换。
每次轮换之时上一任要跟下一任交接清楚。等于除了巡仓御史,下一任也承担了监察上一任工作情况的责任。
毕竟点完数,签字盖章确认,后面再出任何差错就都是下一任背责任了。
原来的三十个仓长一夜之间不知所终。
曾经借马给胡惟庸的卫所长官也都被调离了应天,被派去西番或者定辽。
反正哪里苦,去哪里。
胡惟庸他们心惊肉跳,等着老朱放大招。
老朱却又悄无声息了。
好像劈天闪电和震耳雷鸣之后,就下了点毛毛细雨。
太诡异了。
胡惟庸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老朱的习惯从来就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稳妥为上。
而现在西番还在打仗,辰州也在打仗,所以老朱暂时不会动他。
因为一动他,整个朝堂就会翻天覆地。
不过,等西番和辰州打完了,若是再没别的事情,就该轮到他了。
所以,他也要加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