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什么要累得半死去当炮灰。
老朱说:“呵呵,平时也没见你那么规规矩矩,那么守礼啊。你以为咱看不出来你想偷懒?你要怕僭越,到时候站的位置比你大哥退后半步就是。明早你必须得去。你不去,老天爷还以为咱老朱没有生出足够多优秀的儿子来。”
老朱说完骂骂咧咧就走了。
朱柏苦着脸:“大哥,我现在装病还来得及么?”
朱标笑出了声:“我看是来不及了。你就忍忍,反正辛苦也就辛苦一上午。”
洪武十年十月十五,晴空万里,银杏那满树黄叶在清晨的阳光里鲜艳得耀眼。
奉天殿里烟雾缭绕,钟鼓齐鸣,庄严肃穆。
文武官员身穿祭服,在身着冕服的当朝天子朱元璋,太子朱标和湘王朱柏的带领下,分列两行走进奉天殿。
朱柏在心里把礼部的上下数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早上才知道,原来祭天要穿上祭天专用的礼服。
光那个帽子都有三斤重了,他这会儿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而且果然他在朱标身后一出现,那些文官就死死盯着他,恨不得能从他身上找点错出来,好在朝堂上骂他。
他刻意离朱标远些,又怕老朱余光看不到他骂他偷懒。
作孽啊……
明朝的祭天仪式既上承商周,也参考唐宋典章增减,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为了祭天求福,连同祭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以及所有这个时期的人类都不能理解的事情。
程序十分烦琐,先是迎神,然后奏乐,接着在僚坛烧全牛。
然后老朱领着朱标和朱柏,还有文武百官跪拜两次。
接着老朱洗手登上祭坛,跪拜,上香,奠玉帛,亲自摆好祭神盘。再次洗手洗酒爵,上香,祭酒。
以往是祝官捧出祭祝文跪拜读出。
今日却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亲自诵读祭文。
他那粗犷的声音不徐不疾在奉天殿里回荡,带着绝对的威严和虔诚。
朱柏以为祭文会很枯燥,结果却很有文采,颇有真情。
其中有一段“朕本农夫,深知稼墙艰难,祈天地恩泽,佑我大明境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子民安康,海晏河清。愿我故去的勇士英雄魂归故里……”
就让许多人红了眼眶。
等老朱诵读完祭文,又接着祭酒。
光这个祭酒都要三次,第一次称初献,第二次称亚献,第三次称终献。
然后是老朱领着朱标和朱柏“饮福受胙”。
“福”就是神赐予的福酒,饮福指喝祭过神的酒。
“胙”就是神赐予的神肉,“受胙”指接受祭肉。
朱柏本来渴得不行,看朱标他们“饮福”的时候喝得那么小口,还感叹太子果然斯文,结果端到自己面前,才知道其中原因。
那个什么“福酒”浑浊发黄也就罢了,面上还飘着一层黑灰,也不知道是风吹来的灰尘还是烧香烧纸钱祭品的烟灰,看着就倒胃口。
朱柏盯着那不明液体不肯动。
礼官小声说:“殿下,多少喝点,这是天赐的福酒,喝下去自有天佑。”
天佑?!这东西确定喝下去不会直接“归天”吗?
他倒不怕死,但是喝这个“福酒”死,比被驴踢到头嗝屁还要无厘头,已经算是自杀了好吧。
朱柏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等着朱柏。
老朱回头瞪了他一眼,无声警告:“逆子,赶紧喝。”
好吧,就当是符水吧。
反正张真人在这里的时候,弄了不少符水给他自己喝,也没有见那老道士拉肚子,应该没事。
朱柏咬牙闭眼抿了一口,翻白眼:yue......这是什么几把有毒玩意,又酸又辣,真难喝。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接着礼官撤下祭品,送神。
由礼部和司礼监把刚才读的祭文、祭品酒果运送到燎所。
老朱要站在望燎位置,看着烧到这些东西烧到一半之时即可回住所休息,祭天的大典宣告完毕。
朱柏都记不清自己起来,跪下,重复了多少遍。
等祭天地仪式结束,他觉得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老朱和朱标也好不到哪去,三个人歪在御书房里任太监们给他们捶腿。
朱柏问:“今日祭文是谁写的。挺不错的。”
老朱看了他一眼:“难得啊。你也能听得出文章好坏。”
朱柏讪笑:“那是,厨艺不好的人也能品出菜的味道嘛……”
朱标回答:“是陈南宾领国子监学生们一起做的。”
老朱说:“咱还特地问了陈南宾是谁主笔。陈南宾说是欧阳伦。这个欧阳伦的文采着实不错,就看他会试的临场发挥了。”
朱柏微微皱眉:这家伙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老朱面前露脸,看来是奔着状元来的
啊。
朱标也有这种感觉,却不好明说。
还是那句话,虽然他不喜欢欧阳伦,却不能用个人喜好干涉科举阅卷的独立和公平。
朱柏望向朱标:“大哥,我们好久没去巡视国子监了,明早去看看呗。”
朱标立刻会意,点头:“是,看来有必要去看看。不然显得我们不够重视。”
也怕有人背着他们干点什么。
毕竟国子监里的人十有八九会成为他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