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里除了有水，还有泥。

淤泥！

护城河清淤绝对是一项大工程，尤其是对极其依赖水系的松江城来说，清淤不仅要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城内城外的商品运输会中断，近代史上有记录的清淤不过两三次而已。

积月累年的淤泥使得上任四五年的王公屿都颇为头疼，只是一时下不来决心关闭水道对护城河彻底清淤，一直到战争的到来。

事实证明，王公屿得感谢自己的‘懒政’。

被放了大量水的护城河水已经不深了，深的地方不过到人大腿，浅的位置甚至能淹没过人膝盖就不错，不然的话日本步兵们也不会连工兵都不等，就跟着大哥往护城河里蹦。

但一下去，发现淤泥都有一尺多深，原本不多的水一下到了人的腰部，这对于原本就有腿短特质的日军来说，可不是一般的要命。

淤泥是不至于要人的命，但这是战场好嘛！在水里动作本就没那么敏捷，在加上这样一层淤泥，如果中国人此时开枪了，那还能活不？

不过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是啊！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距离中国人的城墙也就三十米了，眼瞅着再努把力就能攻入中国人的阵地建立不世之功勋......

更重要的是，师团长阁下还在后面看着我们呢！

有些时候，满是正能量的鸡汤真的是要命毒药。就像现在的日军一样，明明脚下和内心同时发虚，也得硬着头皮把这碗浓浓的鸡汤给干了。

中国人真是太懒惰了，连淤泥都不清的，要知道，这些肥沃的河泥如果做成农田得能产出多少粮食啊！该死！该死！出身农家的神舞夕大郞心里其实早已是各种p。

内心中不断咒骂着的该死，不知道是骂对面的中国人还是说自己的未来。

反正，深一脚浅一脚在河床中艰难前行的日军少佐这会儿心虚的不行。头皮硬的都快赶上九零钢盔了都。

但中国人却是很给面子，这都啥时候了，竟然还只是几挺重机枪在拼命射击。

重机枪都在堡垒中，射角有限，日军步兵们早在300米外就躲开了这几挺重机枪的攻击范围，联队调集的6门步兵炮也对着这些暴露的火力点狂轰。

就算70口径的步兵炮没法穿透厚实的城墙摧毁那些重机枪，但压制还是做得到的。

浓浓的硝烟和四溅的弹片让中国人的重机枪几乎没什么战果。

数百米的战线放眼过去，除了大量日军步兵们在河床上艰难行进的身影外，倒伏在水中的，并不多。

中国人是不是被帝国的重炮消灭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就是断壁残垣中还有几个在苟延残喘？

心里乱糟糟的日军少佐只能将这种略显诡异的现象往最好的地方想。

事实上，位于东城的中方守军的确在这次日军重炮的炮击中损失惨重，城墙上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构筑的工事几乎损毁百分之八十，最要命的却是靠近城墙的战壕都被重炮摧毁了老长一段。

可怕的240重炮将长达400余米的运兵战壕切成了最少三段，其中有五十多米是直接坍塌，彻底失去了对步兵的保护作用。

这导致日军炮火开始延伸时，东城区防空洞内67军643团的步兵主力只能停留在距离城墙200米外，眼巴巴的看着炮火肆虐，却无力冲进炮火构筑的死亡地带进入城墙主阵地。

这导致城墙主阵地到日军跳入护城河，尚无步兵支援抵达城墙。

从实际战况上来说，到目前为止，谷寿夫所有战术都是成功的。

而东城此时的阵地上，原有的六个火力点，因为日军重炮将城墙都直接轰塌，有两个直接销声匿迹，只有四个火力点还存活。

不过值得让中方一线守军庆幸的是，四个火力点都属于重火力点，三门37毫米速射炮和两挺厄利孔机关炮以及四挺重机枪都还活着，意味着在重火力方面，还保留了百分之七十。

只是，速射炮和厄利孔机关炮这种重火力原本是用来打日本人的坦克的，拿来打日本人的步兵属实浪费，而且日军步兵很狡猾，第一波次300多人在长达800米的战线上铺开，间距极大，就算拿机关炮扫射，效果肯定也不好。

唯一能压制步兵的重机枪也因为射界和日军步兵炮压制导致效果很差。

缺乏足够兵力的守军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军步兵从数百米外狂奔至近在咫尺的护城河边上，然后悍然跳进护城河，向阵地攻来。

已经有了一次战果的莫松子已经双眼赤红，正准备扣动扳机冲着河中的日军打空自己最后两个弹板。

100发炮弹，是每门厄利孔机关炮一天的弹药储备，远道而来的67军弹药储备有限，没法给射手们肆意挥霍。

先前花费60发炮弹打下一个土鳖气球，纯粹是巨大的心理重压之下，莫松子打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念头干的，这会儿却是后悔的不行。

早知道，就多留点儿来打这些疯狂的步兵的。

但下一刻，莫松子却是目瞪口呆，连扳机都忘了扣动。

他看到了什么？

1000米外，正在感叹第六师团牛逼的日军少将同样呆若木鸡。

东城区外没有民居，城墙外就是一片旷野，第六师团前线指挥部选择的位置视野也足够好，让大佬们可以对战场近乎一览无遗。

自从听到那名英武少佐的名字，神舞夕大郞，骨子里有着几分文艺气息的田边盛武就对率队冲锋的日军少佐留了心，除了名有点low外，这姓氏是真好听啊！

直到少佐领头跳入冰冷护城河，有着神舞夕之姓的日军少佐都没让他失望。

然而，当行至河床中心后，神舞夕不见了，low逼大郞也没了。

因为，某少佐从河面上直接消失了，只剩下一串水泡泡。

属于忍者的水遁？目光一直追逐着日军少佐的田边盛武一呆。

水遁个球。

下一刻，日军少佐的小手从水中升起，拼命的挥舞着，指挥刀也不见了，田边盛武秒懂。

这八嘎的是溺水了吧！

其实，严格说来也不是溺水，而是，误入沼泽。

河中心的淤泥，竟然深达一米，齐人腰部，搁平常倒也没什么，水深都能达近两米，人下河也是游着走，谁还在水下踩着淤泥？

但现在，水深绝不会超过一米，日军自然本能的淌水前进，谁没事儿在齐腰深的水中狗刨前进？

再加上，日军可都是全副武装，哪怕日军少佐就挂了把南部十四外加提了把指挥刀，但光是进了水的军靴，恐怕都有七八斤重，平时营养又不错，这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得一百五六十斤重？

沉重的身躯外加坚若精钢的意志，对于松软的淤泥来说，不得一踩到底啊！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腿短。

平均不过接近1.6米的身高，在这样的‘沼泽’地中，真不足以冒头。

一脚踏进一米深淤泥的神舞夕大郞直接被不到一米深的水给没顶，能迅速丢掉指挥刀挥动小手求救，那都是心思无比敏捷，免得指挥刀划伤前来救援自己的属下。

或许，也是怕自己挥舞着刀无人来救吧！

只是，有他这样经历的，绝不是一个。

少佐大佬都这么勇猛了，做小弟的那能退缩？率先进入护城河中心的，少说也有七八十人。

熊本县多为山地，但日本岛就那么大点儿，自然也临海，会水的不在少数。可被淤泥困住，可和水性不水性的无关。

于是，在不少人去抢救自己该吃药了的大郞少佐的同时，更多的人奋勇前进，去救援自己溺水的同伴。

溺水的人，就是根稻草都要死死拉住，更别说是人了，而且在喝水喝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那会管是谁来救他？就算是亲爹，也得死死拽住。

是的，往死里拽！

河面上，一片混乱。

救人的和被救的，一起咕嘟嘟的喝水，一副不把松江护城河喝干，为伟大胜利铺平道路，老子就不是第六师团最靓的仔的架势。

心急如焚的中方和踌躇满志的日方，在这一刻，集体被护城河中表现得无比拙劣的日军步兵们给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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