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县。
这是三川郡最东面的一个县,九曲十八弯的曲江便经过此地,四通八达,河运畅通,因此这里有着三川郡最繁华的码头。
有码头的地方就有漕帮。
这是现任漕帮帮主曹万川亲口所说,那么大的口气自然是建立在底气上,因为天下漕工九成九都是漕帮中人。
天下有多少个码头,没有人能一五一十数出来,又有多少漕工,漕帮帮主也不清楚,总之,很多很多。
漕帮无愧为天下第一帮!
上午十一点,码头上正忙活的不可开交,人来人往,搬物下船。
黄化蛟一身明黄色长衫,走在一群泥腿子里极其显眼,但又长又糙的脸无不揭示着,他曾经也过的很苦。
照例在码头上巡视一番,碰到的人不管他能不能叫得出名字的,都会停下来说上一声“黄堂主早”!
他已经在这码头上巡视了十年,准确地说,是十年零三十五天,换做旁人,每天重复这同样的一件事,早就腻了。
但他不会,永远也不会!
没有经过底层生活的人是永远理解不了他们这些人对富裕生活的稀罕,就像一个经常饿肚子的人突然得到大片良田,每天不把田里都转一遍,是睡不着觉的。
快了,这样的日子即将过去,他不用再去替别人巡视码头,他会有自己专属的一块地盘,他一定比现在还要认真。
他也可以选择坐在大厅里,手捧着茶杯,听下属跟他汇报码头的事情。
生活会越来越好,一定!
这时,一名下属小跑过来,道:“堂主,舵主回来了!”
黄化蛟手一抖,随即又恢复平静,又长又糙的脸上露出笑容,道:“知道了!这里你盯着,我先去见舵主!”
丢下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下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古怪,一向严苛的黄堂主竟会对自己笑。
不正常!
陈府。
一身宽大黄袍的陈四坐在圆桌旁,又白又肥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第六房小妾花美娘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罗裙,领口开的很大,雪白的大馒头几乎一半暴露在外。
人还未至,笑声先来:“四爷,看看奴家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她迈着小碎步,屁股一翘一翘地走到陈四身边,放下准备好的汤,轻车熟路地坐到陈四怀里,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道:“虎鞭鹿茸汤,这可是奴家找了高人求来的!”
她凑到陈四耳边小声道:“喝了它,保教四爷龙精虎猛,一柱擎天,与奴家大战三百回合呢!四爷,奴家想你那大宝贝了,好想好想!”
陈四一抖,耳根子红红的,但很快恢复平静,看了勺子里那切成薄片的虎鞭,眼睛一闭,吃了下去。
花美娘白玉无瑕般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又舀了一勺汤,道:“乖!再来一口!这好东西在那几个黄脸婆那儿可吃不到!”
陈四再次吃了下去,然后一口接着一口,待吃下一半,他忽然软倒在桌子旁,惊道:“这汤里有毒?”
花美娘起身关上房门,然后来到陈四跟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冷笑道:“老东西,你发现的太晚了!”
陈四盯着她道:“为什么下毒?”
“当然是爱你呀!我滴老肉肉!”
花美娘又换上一脸笑容,骑坐在陈四双腿上,玉手轻轻地抚摸着陈四被打的那张脸,心疼道:“打疼了吧?”
“啪!”
又是一把掌扇了过去,她面带寒霜,道:“老东西,你这无能的老废物,都快六十了,还纳我花美娘为妾!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都说你们习武之人身体好,精力足,把我娶回来后你跟老娘上过几次床?哪次不是匆匆几下就完事了?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嫁给你这种无能的废物,你考虑过我的心吗?”
“嫁给你的这些年,老娘没有一天是快乐的,还不如跟黄郎片刻的欢愉!”
她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两只大白馒头立马弹跳出来,玉手轻轻抚摸着,陶醉道:“多美的身体啊!可惜了,你再也没机会享用了!”
忽然,她感觉自己下身有一件东西顶着,硬邦邦的,她伸手一摸,惊道:“好大啊!那虎鞭鹿茸汤竟真有此神效!”
命根子被人握在手里,陈四整个人绷的笔直,差点没忍住。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
柔柔的、滑滑的,就像八爪鱼将那家伙事紧紧地包裹在里面。
“刷!”
突然,花美娘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陈四双腿上跳开,一脸惊骇地看着他道:“你不是陈四!他没有那么大的家伙事!你到底是谁?”
这人当然不可能是陈四,陈四早死了,尸体都快烂了。
他正是易容后的王诚!
王诚心里暗骂一句,易容后的样貌骗过
了所有人,但是某些强大的功能是没法改变的,他到底还是露馅了。
他缓缓起身,食指在口腔里一扣,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你没有中毒?”花美娘又是一惊。
这点毒药自然瞒不过王诚的鼻子,从闻第一口他就知道汤里有毒,作为张神医的衣钵传人,他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花美娘,冷冰冰道:“把府库的钥匙交出来!”
陈四这么多年收集的珍宝全都被放在地下府库,那地下府库以无比僵硬的巨石砌成,浑然一体,封库的大门又安了机关,唯有钥匙能启动机关,否则外力很难打开。
钥匙陈四并未贴身带着,也没交给他儿子,因为在他心里,儿子最不可靠,无时无刻不想吞掉他那些财物。
于是,他把钥匙放在他最心爱的小妾——花美娘手里,所以这才是王诚费尽心思来找花美娘的原因。
可惜,到了这里后首先撞到的就是花美娘这深闺怨妇对陈四的愤恨和发泄。
花美娘背靠墙壁,知道眼前这人不是陈四,她被吓怕了,老老实实道:“府库里的东西都……都被取走了!”
王诚心里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急问:“被谁取走了?”
花美娘颤颤巍巍道:“黄化蛟。”
王诚脑海里立刻闪出一张人脸。
这人是陈四认的干儿子,也是陈四手下的堂主,平时里替他巡视码头,管些琐事,很听话,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东西怎么就被他取走了?”王诚怒问。
花美娘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都交待出来。
原来花美娘早就跟黄化蛟勾搭上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二十来岁少妇,每天守着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并不好受,黄化蛟又是经常进出府邸之人,这一来二去,两人也就认识了,就好比干柴遇上烈火,顺其自然。
黄化蛟爽过之后清醒了,非常清楚一旦这事败露,他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便开始暗中谋划,而盗取府库珍宝便是计划之一。
“你坏了我的大事!”
王诚气的发抖,抬手想一巴掌呼死这个臭娘们,结果花美娘直接被吓晕了。
他推开房门,招呼一名下人过来,下令:“传我命令,全诚搜捕黄化蛟,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向我汇报!”
既然伪装成了陈四,那么他的身份优势自然要好好利用。
几分钟后,那下人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舵主,查到了,黄化蛟正带着家小往城南方向去了。”
王诚立刻吩咐:“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十几分钟后,王诚骑着一匹大黑马出了城门。
城南多丘陵,东西两边山丘绵延,中间只有一处几米宽的官道通往外界。
路不好走。
沿着城南的官道追了将近半小时后,王诚总算看到了前方有一辆马车。
追上马车时,马车已经停下了,里面有一中年女子,一副农家妇女的装扮,左右肩膀处分别依偎着一男童和一女童,七八岁,全都闭上了眼,嘴角溢出血迹。
三人没了呼吸,但是体温还在,明显死了没有多久。
根据陈四的记忆,王诚认出这是黄化蛟发妻和他那两个孩子。
不用想,肯定是黄化蛟动的手!
王诚一巴掌把马车打烂,都说虎毒不食子,这黄化蛟为了逃命,竟连自己的发妻和孩子都不放过,嫌他们是累赘。
真他妈的狠!
他心神一动,驱马赶到一处高地,然后隐藏起来。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并无人来收尸,王诚彻底放弃了。
就在这时,从对面的山丘窜出一人,一袭白色长袍,头戴一顶斗笠,下面挂着一块遮脸的面纱。
这人手持一柄三尺利剑,白色长袍上染了很多血迹,胸部、腹部一片殷红,明显是刚受伤不久。
跌跌撞撞从山丘上走下来,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王诚凝目细看,视线透过斗笠下的面纱,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柳叶眉,杏仁眼,点绛唇,眉骨之间有颗恰到好处的小痣,清秀的面庞中带着几分冷艳与不屈。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