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
昭武十年,刚出了正月,新年的气氛还没散去,西宁县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个有着上千口人的镇子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连牲口都跟着一块不见了。
“俺知道那个镇子,就建在一座山下,肯定是遭遇了山精野怪!”
“山精野怪可没那么大法力,这是遇到厉鬼了,还是食人的恶鬼!”
县里的人都觉得镇子的消失跟鬼怪有关,人心浮动。
二月初二,春耕节,也就是镇子消失的第二天,有不怕事的人忙完了春耕后,下午跑过来看热闹。
米溪镇,就是那个一夜之间消失的镇子,现在变成了一片荒地。
“真的消失了!连一块瓦片都没留,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就算搬家也不会把砖瓦都给带走!一定是遇到了鬼怪,只有它们有这么大的法力!”
“天快黑了,赶紧走!”
天色渐暗,来看热闹的几个人不敢留下,掉头就跑。
夜幕降临,深沉如水。
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走来,穿着一身黑色长衫,一头板寸,脸呈健康的小麦色,容貌硬朗,棱角分明,眼睛又黑又亮。
青年唤作王诚,是米溪镇唯一没有跟着一起消失的人。
昨天师傅张神医让他上山采药,因为一味药找了很久才找到,耽搁了一段时间,天黑了才赶回来,那时米溪镇已经消失。
这里前前后后他转了很多遍,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被他翻找过,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找到了,就是这个时间,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他一直往前走,心里面默默记着步数,一百二十步,不多不少。
他停下。
来了!
平静如水的夜色忽然像被丢下了一块石头,泛起一阵涟漪。
只见一道大门渐渐浮现出来,其实就是由两根圆木支楞起来中间架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字,隐约能看到是三个字。
大门后,两排古朴的房屋如长蛇般蜿蜒曲折,房屋中间是青石砖铺垫的路道,但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赫然就是那消失的米溪镇!
它在夜里竟又重新出现了!
王诚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此刻脚下所站的位置就是他住的地方,按理说他已经在镇子里了,但是眼前的镇子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他继续往里走,试试能不能走进去,尽管他昨晚已经试了很多次。
还是那样,不论他怎么往前走,还是没有办法走进去。
就像隔了一片世界,明明就在眼前,但你就是没有办法靠近,咫尺天涯!
是海市蜃楼?
还是某种幻术?
王诚没有办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米溪镇一定还在,并没有完全消失。
“昨天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暗暗想到。
是什么变故呢?
他忽然想起一人,如果西宁县有人知道的话,一定是那个人。
他一刻也不想等,一刻也等不了,趁着夜色他转身离去。
后面,隐约可见一口棺材悬在半空中,随着夜色沉沉浮浮,在棺材的四周,有一双双眼睛在看过来,很多的眼睛。
……
两把刀,原名李双刀,以前一直是西宁县的捕头,善使双刀,为人和气,喜欢结交朋友,上至县官,下至九流,都有他的朋友,人脉非常广。
如果西宁县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定瞒不过他,他是西宁的出了名的“万事通”。
两年前,他过完六十大寿,从捕头的位置退了下来,但他的关系网并没有断掉,因为接替他位子的是他的独子——李祥。
李双刀就住在西宁县的城东,干了一辈子的捕头,家中有些余财,是个两进的院子。
王诚还是那一身黑色长衫,头上带着一顶竹篾编制的斗笠,半张脸被挡住,走了半夜的路,他终于在早上五点多赶到了这里。
院子门前挂着两个白色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
王诚思绪顿时就像这二月的风一样,无比凌乱,没有方向。
李双刀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他赶紧进入院内看看。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灵堂下躺着的正是李双刀,守灵的是他的独子李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容貌俊朗,简单干练。
李祥见到王诚先是一愣,他认得王诚,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基本没有往来,但还是行了家属礼:“小神医!”
王诚是张神医的衣钵传人,医术精湛,西宁县人都这么叫他。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李祥道:“前天晚上。”
王诚一愣,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巧了?与米溪镇消失竟是同一天!
他很想问一句“人是怎么死的”,但这个时候问这样一个问题太无礼了。
天色尚早,灵堂内并没有其他人来祭拜,都是李双刀的家属。
李祥也不再那么拘束,道:“你是有事来找我爹的吧?”
王诚点头道:“米溪镇不见了!”
李祥惊道:“真有这回事?”
作为一县的捕头,李祥其实在当天就得到消息了,但他根本不信,那么大的一个镇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若非赶上父亲病重又新丧,他早带人去查了。
李祥问:“它是怎么消失的?”
王诚将情况描述了一遍,又说出自己的猜测:“米溪镇一定没有消失,应该是遭遇了某种变故,会不会是有人用了某种幻术?”
李祥直接摇头否定:“不可能是幻术!上千口人的镇子,那么大的一块地方,说没就没了,这不是变戏法!”
他摸索着鼻尖,沉吟:“倒像是撞鬼了!”
“撞鬼?”
王诚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他才不信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但连李祥都这么说,他一直坚守的信仰有些崩塌:“真的有鬼吗?”
“不知道!”李祥摇头,“以前倒是听我爹提起过,城西有位钱老爷,六十岁纳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小妾,自打那以后,钱老爷家再无安宁,隔三差五就不见一人。”
“后来我爹亲自去查看,你猜怎么着?在他家院子里的柳树下找到了那些人!一个个身上只剩下骨头架子,血肉全都没了,根本不像死了十天半个月的人。”
“我爹觉得那柳树古怪,抽出两把刀砍在那柳树上,你猜怎么着?那柳树跟个人一样,竟然流出了人血!我爹胆大,叫人把那柳树烧了,那钱老爷的小妾当天就死了,后来钱老爷家再没出现这样的事。”
王诚听后彻底怀疑了,这事是从李祥嘴里说出来的,多半是真的。
如果米溪镇真的是遇上了鬼怪,上千口人啊,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师傅、大憨、二狗,还有那些街坊邻居,他们如今还活着吗?
想到恶鬼在黑夜中捉弄着他们,吸食他们的灵魂,咀嚼着他们的身体,王诚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神医,米溪镇消失这事本该由我负责调查,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抽不开身,如果你有什么新的线索还麻烦你告诉我。”
李祥说着又想起一事,“对了!跟衙门报案的是你们镇附近的一个猎户,叫陈福,想必你也认识,他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王诚眼睛一亮,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跟李祥道了声谢,又恭恭敬敬祭拜了一下李双刀,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