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下了小雨,简枫和霁月便找到了苏轼,想要询问关于那幅丑书的来历。
苏轼已经披上了蓑衣,戴好了雨帽,提着锄头正准备出门耕作,眼见二人来了,便停下脚步。
“苏大人早。”简枫笑得纯真无比。
“枫弟,有什么事吗?”
“倒真有。”简枫从霁月手里拿过字帖,展示给苏轼看:“苏大人,这是我家小娘子昨夜在厢房找到的,觉得有趣,想知道来历。”
苏轼接过字帖,仅仅是看了两眼,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黄州城衙门里一个参军,求我办事,连同丝绸珠宝一起送来,讨我欢心的东西,字写的像狗屎就罢了,老夫看都看不懂。”
苏轼的一通臭骂,弄得简枫和霁月有些尴尬。
他似乎很痛恨这个白参军,那这个白参军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那,这个白参军现在身在何处?”简枫接着问道。
“估计还在青楼里呼呼大睡呢。”苏轼摆摆手,有些愤懑。
霁月捂嘴一笑,玩笑道:“苏大人莫不是跟这个白参军有过节?”
苏轼倒也不隐瞒什么,坦白道:“小娘子,老夫死里逃生,左迁于此,做了个团练副使,实际上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官。黄州百姓待我不薄,可那黄州府衙里的妖魔鬼怪,谁都能压我一头。这个白参军,生性粗鄙、为人乖张,好利又好色!平日在公务上的百般刁难,老夫便也忍了,可他竟不知廉耻打起了老夫侍妾朝云的主意,三番两次来闹事,说我金屋藏娇,要千金买走朝云!这、这……!”
简枫瞪大了眼睛:“明抢人妻啊?阿瞒转世?”
同样震惊的还有霁月:“苏大人您没有法子治治他吗?朝云姐姐貌美如花,这等侮辱简直是……”
苏轼苦笑道:“他来一次我骂一次,只是这厮脸皮厚过城墙,又颇有家资,虽然是个参军,但还是……”
简枫忽然拍手道:“没关系,苏大人,我简枫自幼在市井长大,有的是法子斗斗他这种渣滓!这口恶气,我替你出了!”
苏轼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有些犹豫:“出口恶气就好,切勿太过分,再贬我就要去岭南了。”
简枫嘀咕着:“迟早的事。”
“什么?”
简枫尬笑起来,一打响指:“放心吧,苏大人,定叫他颜!面!扫!地!”
苏轼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老夫便先去干农活儿了。”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问:“二位还没吃早饭吧?”
二人摇摇头。
苏轼露出神秘且自信的微笑:“快去厨房找朝云要点吃的,老夫有一道自制的小菜,名唤东坡肉,灶王爷吃了都说好!”
苏轼说完,仰天大笑出门去。
“东坡肉?”霁月有些疑惑。
“就是红烧肉啦。苏轼其实还是个美食家,据说红烧肉就是苏轼发明的。他自己写过一首打油诗‘黄州好猪肉,价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没想到我还能见证这样的历史。”
提起吃霁月可就打起精神来了,她两眼放光,拉起简枫就往厨房去。
可当他们掀开锅盖,看见大锅里的那碗白水煮肉时,顿时眼前一黑。
“苏大人他可怜啊,他能吃上什么好东西呢……”
……
几天后的傍晚,苏轼扛着锄头进门,找到了二人。
“小娘子、枫弟。知府大人今日在明月轩办寿,宴请衙门里各官,老夫推脱不了,你们想一同前去吗?”
简枫问道:“白参军也会去吗?”
苏轼点头。
“那就去吧,报仇的时候来了。”
苏轼穿戴整齐,带着二人向明月轩走去。
北宋时期,朝廷解除了前朝一直施行的宵禁,所以大街上夜市之类的玩乐活动层出不穷,白日里贫瘠的黄州城也在灯火下显出了些许繁华。
“苏大人,这黄州知府宴请各官,带上我俩这外人,恐怕不太好吧?”简枫跟在苏轼屁股后头,有一茬没一茬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既然设宴在明月轩那种风花雪月之地,自然是以玩乐为主,请老夫前去估计也是作作词,带上你们没什么大碍。”苏轼平淡地说道。
黄州城内最高的楼,便是这明月轩。
明月轩从前是一家普通酒楼,据说前朝有一位秀才在此长住,后来发奋努力考得了状元,这地方才成为了一家文人墨客的聚集地。但如今,黄州之地贫瘠,平常也不会有什么文人墨客特地前来游玩,所以明月轩就成为了那些官员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年年修缮,一年比一年气派。
苏轼等人被请上了雅间,屏风下坐着肥头大耳的知府大人。
“苏老弟!怎么来的如此之晚呐?都开席许久,你自罚三杯吧”
苏轼环顾四周,发现各官员身前的菜肴还没上齐,便知道这知府大人是刻意取笑刁难他。
苏轼任团练副使,实际上就是
个没实权的小官吏,在一众官吏眼里,苏轼只不过是个迂腐的文人,连黄州府衙里养的狗都能随意低看几眼。
苏轼笑着坦然入座,身后的简枫和霁月二人便也坐下。
“咦?苏大人带来的这两位后生,本官从前没见过啊?”席中一个又黑又瘦,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半靠在座上,色眯眯地盯着霁月道。
苏轼拱手笑道:“白参军整日鱼肉乡里,在黄州百姓家里挨家挨户蹭吃蹭喝,连谁家厨房厅堂有多大都了然于心,竟没见过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
白参军听到这句话,瞬间怒上心头,但各官在场,又不好发作。
座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与这白参军有无恩怨的,都大笑起来。
“苏某向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小娘子是云梦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位小兄弟,姓简名枫,号率戈,善研文章,其境界不逊色于老夫,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众人的目光投向二人,更确切地说,是投向霁月。
男人们向来会有意无意地对样貌可人、气质温柔的女子多几分关注,更不用说像霁月这样的美人。
那白参军几乎要将眼珠子贴到霁月的身上,他擦了擦口水,毫不遮掩地说道:“知府大人,苏大人说这小娘子琴棋书画精通,依小人之见,不如免去苏大人迟到自罚三杯之苦,让小娘子为诸位舞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说着,他浮夸地带头欢呼起来。
“你!”苏轼拍案而起:“你这老儿怎如此轻慢!是这明月楼的歌伎不够你看,还想让千金小姐为你歌舞?”
谁知,这白参军厚着脸皮笑了起来:“苏大人,莫不是你也看上了这小娘子,想纳为小妾?大家伙儿可都记得,你那朝云侍妾已是国色天香,从前你带着她抛头露面的时候,也从不让她为大家起舞作乐。如此金屋藏娇,怜花惜玉,怕是为了好在自己府邸里夜夜笙歌吧?做人可不能太自私哦。”
这有些露骨的调戏彻底激怒了苏轼,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骂道:“你这满脑污秽的匹夫!从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苏某刚到黄州时,你三番五次上门,百般刁难,还想强占我朝云为妾,满足你那胯下短虫之淫欲!怎么?真是青楼都满足不了你,撒野撒到大户人家上?我看你双目无神,面容日渐猥琐,小心迟早暴毙而亡!”
“都住口!”
知府大人坐在屏风前,面色最难看。
这焦灼之时,简枫站了起来,拍拍身子,露出一口大白牙。
“各位大人,不就是想看跳舞吗?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我家小娘子承老爷之愿拜访苏大人,舟车劳顿来此地,身体抱恙,怕是无法为大家助兴了。不过……”
简枫忽然看向白参军,贱兮兮一笑:“不过,小生愿为白参军、为诸位舞一曲!”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滚滚滚!你算老几?谁要看你这大老爷们儿跳舞?”白参军坐不住了。
简枫倒是不理他,又问向知府大人:“大人,如何?”
知府大人一时语塞,但他更不想自己筹办的宴会从一开始就被苏轼和这姓白的搅黄,有个台阶下,为何不下?
“那……你跳吧。”
简枫嘿嘿一笑,转身同那些奏乐的乐师们哼了一段旋律。
“你们就照着这个调子奏,明白了吗?”
在众人的迟疑下,简枫接过舞女手中的彩缎披在身上,竟有几分神韵。
音乐响起,简枫忽然面瘫起来,紧接着身子后仰,双手在胸口比出圆满的爱心。
物业敲门!狗熊环抱!反复横跳!仙人指路!在线发牌!鲤鱼打挺!秦王扫六合!
面瘫的表情,自信的眼神,凌乱的长发,刚柔并济的舞蹈动作。
这昏黄的灯光下,简枫如同一个舞神,每一个动作都让在座的各位提心吊胆。
一曲作罢,简枫未站定,一个趔趄,故意扎进了白参军的怀抱中。
叮!
简枫撞向白参军的胸口,就像撞在一块钢铁上,头皮竟被震的发麻。
而白参军在接触到简枫的一瞬间,眼神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二人对视一眼,又火速将视线离开。
简枫挣扎着站起,浮夸地脚下一滑,狠狠地踹在白参军的裆部。
“你!”白参军痛苦地捂住裆部。
“对不起!”简枫瞬间惊慌失措起来,却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又是脚下一滑,又狠狠地给白参军的裆部一脚。
“啊!”
“对不起!”
“啊!”
“对不起!”
……
“小生跳完了。”
肆意的狂欢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白参军捂着裆部,痛到以头抢地。
知府大人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目瞪口呆。
“好……好。刚柔并济,潇洒自如!本官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舞蹈!简小弟,这舞可有名字?”
简枫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