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A市。
作为一个南方的一线大城市,A市可以说是发展得相当不错的。
数千万的常住人口在这里繁衍生息,经济收入位居全国首列,生活节奏不是一般的快。
凌晨一点左右,CBD圈内一座座巍峨耸立的高楼大厦依旧灯光点点,仿佛散落在人间的星子。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时不时有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发出一阵呼啸之音。
然而,在星星点点的亮光之间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昏暗处,遍布这个城市除了中心商圈的各个角落。
A市有很多城中村,但是它们都有同一个特点,脏乱差。
四通八达、狭窄坑洼的小巷子里连路灯发出灯光都是微弱的,有些甚至闪烁了那么几下就完全熄灭。
人走在上面一不留神就会踩进缺掉一半窨井盖的下水道中。
时尧今天值早班,其实这个早班对于酒吧来说也不早,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
而它的晚班则是从凌晨一点到早上六点,日夜颠倒的时间和他的作息倒是完全贴合。
他穿着从地摊上买的19.9块一件的劣质白衬衫走在小巷子里,隐晦的夜色只看到男人高大的身材,和挽起的袖口中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
八月份的A市即使在深夜也热得让人难以忍受,时尧刚才一走出酒吧就感受到迎面扑来的一股滚滚热潮,他随即将身上的黑色马甲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吹着口哨回家。
然而,没走几步还是热得他出了一身汗,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好回家去把一身的黏糊感洗去。
小巷两边是各色各样的小店,有改衣服修鞋的老店,也有卖成人用品、买鲜花的新店。
不过这些店铺基本上都已经关门了,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像他这样在黑暗中匍匐穿梭。
刚走过一条街的拐角,耳边就传来聒噪刺耳的女人叫骂声和低沉萎靡的音乐声。
时尧心里烦躁得很,想加快脚步路过,但是那些大嗓门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
“臭婊子,你还要不要脸,这街坊邻里的谁不知道你一身骚,呸!早点得病死了算了。”
“你喊谁呢,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狗样,管不住老公跑我这里撒野,再大声点啊让一幢楼的人都来瞧瞧你这泼妇样——”
……
没一会,两人就在发廊的门口扭打起来。
这样的情况时尧见过不少回了,他冷漠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
记得他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景时,他实在看不下三五个中年妇女撕扯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发,就上去阻止了她们。
结果没过几天巷子里就传遍了他是那个年轻女人的新“客人”,气得他差点就冲上去撕烂他们的嘴。
不过从那次之后他就学乖了不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时,时尧刚想侧着身子路过,就听到年轻女人尖叫着喊他:“尧哥!尧哥帮帮我。”
声音凄厉,让他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一幕。
他停了下来,淡淡地瞥了眼扭打成一团的两人,抿了抿唇,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110,这里有人斗殴——”
中年女人听到时尧的声音后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踹了一脚年轻女人的小腹后溜走了。
年轻女人倒在门口的角落里,惨白着一张脸捂住小腹。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电话里的人不耐烦地问:“喂?时尧?你搞什么啊?什么110。”
时尧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了句:“哦,我梦游,挂了。”
“神经——”
年轻女人爬起来,动了动嘴想跟他说些什么。
不过下一秒时尧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时尧就停在一幢六层小楼下面,楼前横七竖八地放了几辆电瓶车和共享单车,挡住了通道。
他毫不留情将斜横在门口的一辆电瓶车踹到一边去,拿出钥匙开了门。
楼道很狭窄,只能走一个人,好在地面贴了粉绿的瓷砖,每一层也有声控灯。
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往上走,一直走到四楼的其中一扇门前。
铁门一共三道锁,外面一道里面两道,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纳闷什么破房子要上三道锁,结果某一天他出去一趟再回来后,就发现家里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就这开锁的功夫,他就听到对面房间传来的隐晦暧昧声。
女人扯着声音大骂:“你到底行不行啊!”
时尧笑了出来,估计整栋楼都知道了403房的男人不行。
他走进屋反手就锁了门,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把手机、衣服扔在沙发上,从布衣柜里拿了条内裤和短裤就进了卫生间。
洗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澡,时尧终于觉得自己像个正常的人了,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
身上只穿了一条到大腿位置的短裤,时尧一边用白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晶莹的水珠顺着肩背的肌肉线条往下滚,滑过上面的一道道
伤疤。
男人修长的双腿弯曲分开,小腿的肌肉随着动作凸起,透露着狂野和健硕。
时尧一只手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滑动着。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低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亮白的牙。
刷了半小时左右,他起身把灯和空调给关了,开了风扇的最大一档对着床呼呼地吹。
只要热不死人,就吹风扇行了。
时尧光着膀子躺在坚硬的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上,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睡了没多久,放在床头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铃声,一首当下热门的摇滚乐。
时尧皱了皱眉,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被吵醒的他心中一片恼火,闭着眼睛摸过手机按了接听。
时尧半睡半睡地躺着,等待对方先说话。
等了大约十秒钟也听不到一个字,时尧忍着烦躁沙哑着声音问:“谁啊?”
“时尧哥哥……是我,陆苗。”手机里的女声微弱,带着试探的意味。
谁?
时尧一下子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看向来电人,还真是?!
他猛地坐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眉头深锁像是要拧出墨汁来。
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又传来声音。
“时尧哥哥,你帮帮我……”女孩不自觉地带上哭腔,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
时尧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充满阴鸷。
下一秒就对着她怒吼:“陆苗——你他妈还有脸让我帮你?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帮你?做梦去吧!”
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扔在床头。
那些被尘封住的怨恨犹如地狱里的魔鬼,撕开了封印它的符咒,从肮脏的地下一一爬了上来,啃食着时尧的心头。
他烦躁得很,起来抽了一晚上的烟,到了差不多六点才滚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