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号,本该是工程队进场施工的日子,可祁同伟在乡里左等右等,直到太阳快下山,也没有看到工程队的身影。
他把电话打到县交通局,局长张国强亲口告诉他:工程被暂时冻结了,是县长李达康的意思。
祁同伟放下电话,赶紧开车往县里赶,要找李达康问个清楚。
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他又打听了一番后,直奔县委大院后面的宿舍楼,找到了李达康在金山县的临时住所。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穿着打扮挺洋气,应该就是李达康的老婆欧阳菁,问道:“同志,你找谁?”
“大姐你好,请问李县长是住这吗?”
欧阳菁上下打量了祁同伟几眼,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转过身道:“达康,有人找你。”
李达康闻讯走来,见是祁同伟,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小祁同志来了,进来坐。”
祁同伟进门后,发现桌子上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连忙道:“达康县长,您和夫人先吃饭,我的事不急。”
“饭晚点吃没关系,去我的书房,我们先聊工作。”李达康是个工作狂。
书房里,李达康让祁同伟先坐下,用欣赏的语气道:“小祁,我知道你肯定会来,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你对工作确实上心,我没看错人。”
“哪里哪里。”祁同伟谦虚的摆摆手,问道:“达康县长,已经说好的工程,为什么突然停掉了?”
李达康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情况是这样的,最近县里开了个常委会,决定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把金山县的工作重心放在交通建设上。要把辖区之内所有交通主干道,全部进行升级改造。”
“常委会做了个非常英明的决策,可是达康县长,这和紫溪村的工程没有冲突啊。”祁同伟不解的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金山县是个贫困县,财政状况很不理想,为了把钱用在刀刃上,只能停掉所有在建工程,统一规划管理。
即便如此,目前还有超过两千万的资金缺口,这笔钱我们都不知道去哪找,根本没有能力再支持紫溪村。
小祁,你要理解,以大局为重,如果金山县的交通不改善,跑不了重型货车,就拉不到外地投资商前来投资,包括你那个竹木全产业生产基地,根本搞不起来。那样的话,哪怕紫溪的桥和路修的再好,也没有太大意义。”
听完之后,祁同伟沉默了好一会,他知道李达康说的是实情。
换位思考一下,站在李达康的角度去看:
于公,他是县长,要为全县的发展考虑,不可能拘泥于一村一地。
于私,他想要政绩,把全县交通状况升级改造,那是大政绩,而紫溪那点小到看不见的工程,根本无足轻重。
既然李达康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力更生了。
祁同伟咬了咬牙,问道:“达康县长,我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说说看。”
“紫溪的村民苦无路已久,现在是一天也等不了啊,我建议,路桥工程仍然按原计划施工,但不需要县财政出一分钱,三十万工程款全部由紫溪村自行筹备。”
“这倒是个办法,但据我所知,紫溪村特别贫困,筹的出这笔钱吗?”
“上次我帮紫溪村卖茶叶卖了三十万,除去七七八八的开支后,还剩下十六万,这笔钱可以先给交通局,让工程队立刻开始施工。
另外,我准备在近期再卖一批茶叶,估计能有五万左右的利润,剩下的九万,我私人去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保证把工程款全部到位。”
“你私人借钱帮村子修路?九万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刚参加工作不久,家庭条件也不好,去哪里借?”李达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祁同伟苦笑了一声,说道:“达康县长,不瞒您说,我前些年读书,全靠同村的乡亲们支持,已经欠下六万多,至今未还。这次如果以紫溪村的茶园担保,再找他们帮帮忙,应该也能借的到。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愁,债也一样。”
“你等等,让我想想。”李达康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好几分钟。
“小祁,你肯为县委县政府分忧,我很感动,但公归公、私归私,没有公家修路,私人出钱的道理,更何况你还要去借。
我看这样吧,工程款还是由县财政出,只是由你和紫溪村先行垫付,等到了下半年,预计会在十月份左右,全县交通改造正式展开,立马就把这笔款子还给你们。”
“太好了,达康县长,我代表紫溪村全体村民郑重的感谢您。”祁同伟激动的道。
李达康微微一笑:“与其说谢我,他们更应该谢你,正是因为你去了紫溪村,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如果金山县能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干部,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小祁,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会通知交通局张局长,让他把准备工作
安排好,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开工,到时候,我会亲自到现场参加开工仪式。”
“谢谢达康县长,那我这就先回去了,耽误了您吃饭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工作要紧。”
李达康亲自把祁同伟送到门外,又主动和他握了握手:“小祁,你回去后好好干,只要能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县委县政府是不会忘记你的。”
祁同伟离开后,欧阳菁问道:“达康,他找你什么具体事?”
“他是红山乡的一个基层干部,找我是为了村里修路的事。”
欧阳菁撇撇嘴道:“这小伙子长的一表人才,就是不太懂事,下了班还跑到领导家谈公事,来就来吧,还空着个手。”
“欧阳菁,你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不准收礼。”李达康的口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李达康,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你几时见我收过礼?”欧阳菁也不高兴了。
“再说,这是收礼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我们收不收是一回事,他送不送又是一回事,你堂堂一个县长,下属对你最起码的尊重总应该有吧?”
“唉,你们女人啊,就喜欢盯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说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