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姑娘知道自己总算死里逃生,也顾不上围观人群的目光,紧紧抱住眼前的救命恩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祁同伟会心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估计就快到了,你等下去医院检查一下便可以了。”
这本是温馨感人的一幕,可世上总有一些人见不得人好,喜欢当搅屎棍。
李军和李勇又开始挑拨离间了:
“我说祁司法员,一直没看出来,你心机够深的啊,刚才故意不救,等人家姑娘快淹死了,再来个英雄救美,真有你的。”
“就是,这一手玩的真高明,不但捞了个大人情,还占了人家的便宜。”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被他吃豆腐了,他不但摸了你的胸,还亲了你的嘴。”
“没错,姑娘,你上当受骗了……”
听了这番话,年轻姑娘脑子里嗡的一声,用力推开祁同伟,半信半疑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
祁同伟心中无愧,自然是一脸坦荡:“一开始不救你,是因为你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硬搂着我的脖子往水里拖,如果强行去救,不但救不了你,我也有可能淹死。
至于后来那些动作,只是对溺水者的正常施救,别人来了也一样,我没有任何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姑娘听完后,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端详了祁同伟一番,又看看了李军和李勇,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眼前这位大哥,相貌堂堂正气凛然,岸上那两个家伙,气质猥琐流里流气。
该信谁,不该信谁,还用考虑吗?
“大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谢谢你冒死救我一命,这天大的恩情,我不知该怎么回报。”
“不要这么说,都是被坏人误导所致,我能理解,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县城到这里只有几分钟车程,说话间,救护车就响着鸣笛声赶到了现场。
祁同伟帮着医生帮忙把昏迷的男司机抬上车后,对年轻姑娘说道:“姑娘,我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医院了,你自己保重。”
姑娘刚要说什么,医生却已经关上了救护车的门,鸣着笛呼啸而去。
救护车刚走,马上又有一辆吊车到达事故现场,车上下来三个人观察水面,显然是来打捞坠入水中的小车的。
但听说水深有五六米之后,他们都犯了难,商量几句之后,领头的问围观的村民:
“你们谁会潜水,能不能下去一趟,帮我们把钢丝绳挂到水底的小车上。”
祁同伟和二蛋反正已经湿了身,再下一次水也无所谓,索性答应下来,顺便赚了一百块辛苦费。
小车很快被打捞上来,车标四个圈。
祁同伟的眼皮子跳了跳。
这年头能开四个圈的人并不多,除了少数大老板企业家之外,基本都是官车。
等看清了车牌号,祁同伟彻底不淡定了。
汉f 00021。
汉f代表岩台市,00021这个序号,说明此车百分百是市委市政府的公务车,甚至有可能是某位领导的专车。
祁同伟意识到,自己救的绝非一般人。
是否立刻追到县医院,对那姑娘进行一番深入了解?
毕竟他已经打算摆脱梁璐,从基层一步步干起。
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可能会失去一切政治资源,包括汉大的人脉。
如果那姑娘真有岩台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关系,也许能成为新的助力。
可转念一想,祁同伟又改变了主意。
这么做显得太唐突了,目的性太强的行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反正救命之恩大于天,那姑娘不可能忘了,出院之后,肯定会回来打听自己的下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暂时按兵不动,静待时机,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眼下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回家后,祁同伟刚换上干衣服,就看见祁厅长的父母拿着锄头簸箕进了门。
父亲祁长贵的后背有伤,无法挺直腰杆,略微有些驼背,脸上沟壑遍布,写满了沧桑。母亲王秀莲的左脚带着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
他们才不到五十岁的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
“同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祁长贵问道。
看着两位老农民,祁同伟心里很是矛盾,犹豫片刻后,还是代入了新角色,喊了声爸妈。
“爸妈,我要去京州出差,走之前来看看你们,如果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我去京州给你们买。”
“不用,你现在工资也不高,家里还欠了那么多钱,省着点吧,先把债还清了再说。”
“我们
家这些年,究竟欠了村里人多少钱,有没有具体账目?”祁同伟问道。
“有,我拿给你看。”
祁长贵从柜子里翻出个小本子,祁同伟接过来一看,上面记得密密麻麻,详细到了每一笔借款。
一共有两百多户人家,估计村里除了同样贫穷的五保户,每家每户都借了钱。
其中村支书祁志勇和村长李红兵,以及二蛋家借的最多,均为一千元,剩下的人家从十元到几百不等,总计五万八千三百元。
祁同伟仔细找了一会,发现了李军和李勇父亲的名字,前者借了两百,后者借了五十。
特么的,这两个狗东西嘴那么臭,好像欠了他们家很多钱一样,原来才这么点。
什么玩意。
“同伟。”祁长贵开口道:“你十岁的时候我就残了,家里这些年全靠乡亲们帮忙接济,他们赚钱也不容易,这几万块钱,是天大的恩情,你可千万不能忘记了。做人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有一天你发达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乡亲们。”
祁同伟点点头,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问道:“爸,如果有一天我当了官,而村里有人犯了法,来求我帮忙捞人,但这是徇私枉法的,可能会因此丢官甚至坐牢,我帮不帮?”
“你不要乱想,不可能的事。”
“我说的是如果,万一发生了呢?”祁同伟想要个确切答案,继续追问。
“这个……”祁长贵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说出了他的想法:“真要有那么一天,你还是得帮,哪怕自己做一些牺牲,也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说我们忘恩负义。”
唉,原来如此。
祁同伟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祁厅长的黑化,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除了梁璐之外,和原生家庭也脱不了干系。
近六万块钱,在八九十年代确实不是小数目,能抵上几十个农民家庭的年收入。
祁厅长年纪轻轻就背了巨债,本以为工作后就能苦尽甘来,却遭到官宦子弟打压,压力实在太大了,很难挺直腰杆做人。
祁长贵看似感恩,实则迂腐,也在一定程度上拖了祁厅长的后腿。
后来他为了翻身被迫放弃尊严,为了报恩不惜徇私枉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明白了。”祁同伟不置可否地说道:“你们刚从地里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我有事去村委会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