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跟患者的家人道歉,周泽楷听得心脏一滞,心里开始后怕,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纪菘蓝昨晚会那么生气。
也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在怕什么。
怕医术不过关,怕只能跟患者的家属说抱歉,怕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手里流逝。
他咬紧牙关,朝纪菘蓝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纪大夫,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跟你学习医术,请你收我为徒吧!”
如果他有强硬的实力,他可以救很多人,或许就不会再害怕那些事了。
纪菘蓝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教。”
“为什么?”周泽楷猛地抬起头,他听大哥说了,纪大夫是个温柔大方的人,只要他真心实意地跟纪大夫请教,一定能学到东西的。
再说了,纪大夫是个好医生,肯定也希望他能学好医术,以后救更多人才对啊。
不止是周泽楷,就连张大夫都感到不解了,劝道:“纪大夫,你都乐意慷慨解囊教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了,这小伙子这么年轻,他要是诚心拜你为师跟你好好学,以后必定有大作为的啊!”
纪菘蓝放下笔,没有接张大夫的话,抬头直勾勾盯着周泽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或许你学好了医术,以后就不会害怕给病人治疗了?”
心思一下被猜透,周泽楷顿了顿,“难道不是吗?”
“或许是,但我不能将患者的性命赌在你的或许上。”
轻飘飘的话犹如千斤顶压在周泽楷心上。
纪菘蓝接着说:“进了手术室,你迟疑的每一秒钟,退缩的几公分,代价都有可能是一条人命。谁能为你的‘或许’负责?”
周泽楷沉默了,张大夫也沉默了。
纪菘蓝拿起笔,低头在纸张上算数,最后说了句:“没法克服这个问题,你还是趁早转专业吧。”
拜师不成,又挨了一顿骂,周泽楷垂头丧气地离开,就像打输了架的败家犬。
张大夫于心不忍,暗叹一口气,劝了纪菘蓝几句:“纪大夫,你话又何必说得那么狠呢?他都没毕业呢,你就这么打击他。治病救人这事儿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咱们也不是打娘胎出来就能给人治病的啊。”
纪菘蓝反驳:“不能,是医术问题。不敢,就是医德问题。因为不敢所以见死不救,那得用多少条人命给他适应?”
张大夫抿抿唇,“那他也不是一毕业出来就能进手术室啊,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纪菘蓝放下笔,有些生气地看过去,“怎么才算不严重?最常见感冒、发烧也能死人,他心志这么不坚定,谁敢替他担保他成了医生不会出问题?”
她不是有意打击周泽楷,不愿意教他医术,不想让他成为医生。而是他对于行医济世这件事根本不坚定,教他医术可能是毁了他这辈子,也毁了很多人的一辈子。
说实话,她觉得周泽楷这男孩人是不错的,学习用功刻苦,为人也诚恳。
他要是能改变他想学医的理由,克服他那畏畏缩缩的臭毛病,她是很愿意倾囊相授的。
一切得看周泽楷的造化了。
“唉……”张大夫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了,他收好药箱准备出诊,“兰姨的孙子昨个玩水又烧了,我去瞧瞧。”
纪菘蓝瞥了眼墙上的钟,对自己走到门口的张大夫说道:“你顺带吃了午饭再回来吧,我还得等王校长来,没那么快走。”
“好,辛苦你了。”张大夫背着药箱,又是急匆匆地骑着小单车走了。
算完账目,纪菘蓝闲着无聊又开始看医书。
才翻了两三页,门口出来了声音。
“蓝蓝。”
纪菘蓝抬头,就看到陆怀秋那张倒人胃口的脸正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他眼尾泛红,瞳孔带着湿润的光亮,眉头微蹙,嘴角轻轻颤动着。
整一副爱她爱惨了的模样。
看得纪菘蓝更恶心了,差点将早上吃的煎饼吐出来。
纪菘蓝合上医书,不咸不淡道:“陆老师,学校不用上课吗?怎么有空到这来?”
“蓝蓝,我好想你。”
泪水在陆怀秋眼眶里打转,他快步到柜台前,想要拉起纪菘蓝的手,却被迅速躲开了。
纪菘蓝缩着手,朝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睨着陆怀秋,“有事说事,少拉拉扯扯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陆怀秋突然找上门,八成是来给她整幺蛾子的!
被冷语相待的陆怀秋不依不饶,纵情饰演着深情人设,“蓝蓝,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跟沈昭离婚,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嫁给我。”
连倒贴都能说得那么高高在上,自恋的话听得纪菘蓝忍不住翻白眼了。
她睥睨陆怀秋,嫌恶道:“你有病就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的号,我们这种小诊所治不了你这种重症神经病。”
“蓝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说话带刺的了。”陆怀秋皱着眉头,还
是像以前那般用大哥哥的语气教育纪菘蓝。
而后神色又缓和几分,劝说道:“蓝蓝,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也不忍心看你那么辛苦照顾沈昭那个废人。你跟沈昭离婚吧,我愿意娶你,也算不负你爸妈托我照顾你。”
纪菘蓝微微挑眉,她可是记得清楚,原主父母向来看不上陆怀秋,觉得他哪怕有个高中文凭,但家里没有背景,日后铁定混不出个成绩。
不然也不会给原主安排相亲,让原主去相看县长的儿子。
奈何原主一心放在陆怀秋身上,不惜倒贴,让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厂主任的女儿喜欢上一个厂工的儿子。
这种明目张胆的追求真是给陆怀秋脸了,他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新鲜萝卜皮,只要招招手,她纪菘蓝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呢。
以前的纪菘蓝或许会,可惜了,她不是原主。
纪菘蓝直勾勾地盯着陆怀秋,一字一顿郑重说道:“陆怀秋,你听好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地来骚扰我。”
话说得不留半分情面,第一次被女人赤果果的嫌弃,陆怀秋当场就翻脸了,一巴掌拍在玻璃柜台上,怒吼道:“纪菘蓝!是你背叛我在先的!你就是个二手货,我肯娶你你就感恩戴德吧!你还给脸不要脸!”
“呵。”纪菘蓝被气笑了,“你搞清楚,我跟沈昭没离婚呢。再说,就算离了婚我也看不上你啊,你要钱没钱、要颜没颜、人品还不行,路边的狗都比你靠谱。”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