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光禄大夫府内。
香烟缭绕,幽静的庭院中回荡着佛号和梵音。姚四娘子跪于灵前,素衣墨发,面如凝脂,双手合十,虔诚地祭拜她那已故的父亲——德高望重的前宰相姚元崇。
“父亲,您在天之灵可好?”姚四娘子的声音哽咽而哀婉,仿佛能触动天地间的草木皆感其悲,“女儿日夜思念,今日特来相祭,愿父亲安息。”
就在她泪眼朦胧之际,一阵飘渺的光影忽自神位之上缓缓浮现:姚大人一身官袍,与生前无异,面目慈祥。
“女儿,莫要悲伤。”显灵的姚大人语气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无垠的麦田,“上次你遭逢蝗妖之灾,非我所能救。是白茶仙子,以大慈悲心,驱散了妖孽,保你周全。”
姚四娘子闻言,心中波澜起伏,惊诧与感激交织:“白茶仙子……”
姚四娘子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裳,在茶楼雅室内为贵妇们泡茶……
姚四娘子再要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了,仿佛关于那娘子的记忆被什么力量刻意抹去了。
姚大人的影子微微颔首,又道:“白茶仙子乃一株白茶树修道成仙,她心怀天下苍生,常在人间行走,解救疾苦。”
姚四娘子听罢,心中的敬意如涌泉般止不住:“原来如此,难怪她有如此神通广大之力。”
“是的,女儿。”显灵的父亲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当日你遇难,也是你平日善行累积的结果。白茶仙子只是顺天应人,助你一臂之力。”
姚四娘子默默点头,心中明悟:“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白茶仙子的救命之恩,女儿他日定当报答,父亲,如今姚府内宅不得安宁,又该如何是好?”
原来,近日,姚四娘子兄长,也就是光禄大夫姚子奕大人新得一美妾,与夫人章氏不睦,搅得姚府后宅乌烟瘴气。
姚四娘子苦劝兄长无果,这才到父亲灵前哭诉,没想到还真把姚大人的灵给哭显出来。
姚大人听到女儿哭诉,却是一声叹息,“我生前管不了的逆子,死后更管不了他们,荣华富贵不过三代,自求多福吧。”
一阵青烟,姚大人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姚四娘子还在抹泪,就听丫头杏儿来报:“四娘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夫人她悬梁自缢了……”
四娘子一惊,忙擦了眼泪,跟随杏儿去看究竟。
……
庭院深深深几许。
院中假山石嶙峋,清泉潺潺,鱼翔浅底,花影婆娑。廊桥曲折,翠竹依依,风过之处,簌簌有声。
四娘子无心欣赏风景,一路奔至章氏院子。
院子里,丫鬟、婆子哭声一片,章氏的孩子们喊着:“母亲,母亲……”
姚四娘子心头一沉,拔腿就向里间跑去。
“四姑姑,快救救母亲吧!”孩子们哭着道。
“去通知我大哥了没有?”姚四娘子着急地问。
“老爷他……”下人们欲言又止。
姚四娘子一面命人去太医署请医师过来,一面去找姚子奕。
姚子奕此刻在美妾的房里。
姚四娘子赶到时,遭到了美妾院落下人们的阻挠,把姚四娘子气个倒仰。
姚四娘子是个斯文人,这时这刻也受不了,抬脚踢倒多事的婆子,闯了进去。
房里,姚大人和美妾的声音,不堪入耳地传出来,羞得姚四娘子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她正杵在院子中进退两难时,一个青年郎君便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也不知这青年郎君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只觉得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郎君。
姚四娘子觉得此人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要细想,脑子里似乎被一股力量摁住了面纱,怎么也揭不开。
那郎君径自走到姚四娘子面前来,懵懵懂懂的。
姚四娘子发现了不对劲,这人似乎……脑子不正常,看起来像个智障。
“这是季姨娘的兄弟。”一个婆子过来,把那郎君拉走了,那郎君却是看着姚四娘子的方向喃喃叫道:“茶,白茶……”
姚四娘子一惊,她请香,让父亲显灵时,父亲说过,她遭遇蝗妖,救她的人叫白茶仙子。
姚四娘子不由向那傻郎君的方向看去。
这时,身后有了脚步声,姚光禄大夫并着他的美妾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从屋里走出来。
“什么事,吵吵嚷嚷?”姚大人不耐烦说道。
“老爷莫要生气,莫气坏了身体。”那美妾风情万种地安抚着姚大人。
那美妾纤腰玉肢,红唇微启,贝齿如珠,声音婉转,髻如云堆,翠簪金钗,衣裳华美,绣花精致,流苏摇曳,举止之间,尽显妩媚风情,令人神魂颠倒。
怪不得兄长被这美妾迷得神魂颠倒,这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精啊。
怪不得大嫂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姚四娘子在心里惊叹。
“哥哥,嫂嫂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姚四娘子请求道。
不料,姚大人却根本不在意,“她存心寻死,谁还能拦得住她?她要是不稀罕这姚府的当家主母了,自去死去,我好把季
兰扶正。”
“多谢老爷。”季兰娇滴滴说道。
姚四娘子看那一幕,气得心口疼。
她瞪了季兰一眼,转身离去。
太医署的医师来了,开了方子给章氏服下,还带了几个咒禁师前来为章氏驱邪做法。
所幸,章氏转危为安。
姚四娘子遂安抚了一番。
正要送那几个咒禁师出去,不料,季姨娘那位疯傻的郎君又来拦路,嘴里喊着:“茶,白茶……”
姚四娘子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这疯傻郎君与父亲口中的白茶仙子到底有何关系,遂问几位咒禁师,可否为这位疯傻郎君也治一治。
几位咒禁师学了那一套“茶咒法”正想多实践呢,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姚四娘子将咒禁师和那疯傻郎君一起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咒禁师们身着道袍,手执法器,神情庄重,在姚四娘子的院子里摆下香案,点燃香烛,焚化符纸,祈求天地神灵庇佑。
一名咒禁师拿起一碗茶水,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水面上划过,似乎在召唤着什么神秘力量。接着,他将茶水递给疯傻郎君,示意他饮下。
疯傻郎君饮下茶水后,咒禁师们开始围绕着他,手中各执法器,或摇铃,或击鼓,或敲木鱼。他们口中念诵着咒语,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随着咒语声的响起,院子里气氛逐渐变得神秘莫测。
此时,一名咒禁师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将其贴在疯傻郎君的额头上。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郎君驱除病魔。接着,他又拿起一把桃木剑,舞动起来,剑光闪烁,犹如一条神龙在空中盘旋。
随着时间的推移,郎君的神情逐渐变得安详,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咒禁师们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知道茶咒法已经奏效。
他们停下手中的法器,将熟睡的疯傻郎君交给姚四娘子,便告辞离去。
“若季姨娘知道了……”杏儿忧虑地提醒姚四娘子。
姚四娘子道:“那便不叫她知道。”
于是,闭紧院门,不放一只蚊子出去,也不放一只苍蝇进来。
姚四娘子终究心中忐忑,又去父亲灵前请香。
那姚大人倒是又一次显灵。
“父亲,女儿让太医署的咒禁师救治一名疯傻郎君,那疯傻郎君口里一直喊着白茶,不知道疯傻郎君口中白茶,与救女儿的白茶仙子可是同一人?”
“正是。”
“那这疯傻郎君是谁?”
“他是天界百草园的医神陆羽,在人间的转世,是白茶仙子在人间的夫婿。”
“那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助他们夫妻团圆。”
“白茶仙子现在何处呀?”
“闽中郡,长溪县,太姥山。”
得了姚大人示下,姚四娘子叩首,遂又问道:“哥哥新纳的妾侍,女儿觉得她怪怪的,行为举止不像人,倒像狐媚子。”
“倒不是狐媚子,不过也是邪祟无疑。”
这下让姚四娘子犯难了:“父亲,女儿一届凡人,那闽中郡长溪县千里迢迢,如何能送陆羽郎君与白茶娘子团圆?而这季兰若是邪祟,女儿一届凡胎肉体,如何能与她相斗?”
姚大人想了想道:“待为父去帮你请个帮手来吧。”
姚元崇请的帮手,是哪个?
正是那只凤凰。
季兰发现陆羽不见了,自然满姚府的寻找。
她仗着姚子奕在香茗雅叙见到自己起了色心,便带着陆羽躲到姚府,封锁了陆羽气息,又误导白茶往长安城外寻找陆羽去。
本以为,她能和陆羽在姚府里安藏一辈子,谁知半路杀出个姚四娘子来。
“姚四娘,你要不要脸?右拐我弟弟!”季兰站在姚四娘子院门口扯着嗓子骂。
姚四娘子自然不理会,不开门也不吭声,于是季兰一脚踹开了院门。
从父亲那里知道季兰是个邪祟之后,姚四娘子就不奇怪,季兰一个柔弱女子为何能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
季兰闯进院子,就寻找陆羽下落。
姚四娘子也不阻止,陆羽就躺在屋子里,藏起来也不可能,任由季兰轻松把人找到。
“鸿渐,鸿渐……”
陆羽听到有人在喊他,可是又喊的不是他,因为他叫陆羽,不叫鸿渐。
陆羽正在梦境中,梦里有两个他,一个旁观者,一个亲历者。
旁观者正在看那个亲历者一路走来的故事……
那从远古开始的记忆,一股脑,洪水一般。
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陆羽猛地睁开眼睛,季兰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良久……
季兰脸上的神色也不掩藏了,只见她冷笑一声道:“看起来,陆羽神医连前世的记忆都想起来了,那白茶的茶咒法果然厉害。”
于是,骇人的一幕在姚四娘子面前展现:
只见一道影子从季兰的身体飘出来,姚四娘子喃喃喊了声:“邪祟!”
她看到父亲口中的邪祟了。
那邪祟气质阴柔,面若淡金之镜,双眸幽深如寒潭,唇薄血红,似笑非笑。发如墨泼,流泻至腰际,随